“當我要被沉塘時，一直叫著王爺。”方怡回憶起那天的情形，依然忍不住顫抖�！拔艺娴暮煤ε拢切┤嗽趺纯梢圆唤�(jīng)官府審判，就隨便對人動用私刑？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我不要再經(jīng)歷一次了……”
“不會的，本王不會再讓任何人傷你一根寒毛�！奔揪秊懯稚狭Φ栏o，幾乎讓方怡感覺到痛，但是她不在乎。
“他們說我不肯為丈夫守節(jié)，還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就叫淫婦，”她不甘心到哭了出來�！皯{什么這樣罵我？”
季君瀾為她心痛。“本王知道你不是�！�
“那些人還用石子扔我，我真的又害怕又生氣，實在不想回到這種封建保守、愚蠢無知，又不尊重女權的朝代！”方怡一面哭，一面罵。“可是這個地方有你在，我舍不得走……”
他親了親她的頭頂，像是安慰和疼惜。
方怡抽噎道：“當我快要死的時候，真的好后悔沒有親口告訴你，就算曾經(jīng)有過再多的夢想和愿望，都比不上你重要，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那些東西都可以犧牲，我都不要了�！�
“真的嗎？”季君瀾聽了好窩心，唇角上揚。
她用力頷首。“嗯。”
“好�！�
“就只有這樣？”方怡不滿地抬頭瞪他。
季君瀾揚了揚嘴角�！昂芎�！”
“多一個字，就勉勉強強算過關了�！彼挥米x取，也可以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心情有多好，又有多開心。
他撫著她的背�！澳阒涝蹅冇泻⒆恿藛�？”
“我也是到了地府，聽了判官的話之后才確定真的有了……”方怡從他懷中退開，低頭摸了摸還不是很明顯的小腹�！耙驗槲覉猿忠娴囊饽钐珡姶�，而十殿閻王又理虧在先，不得不讓陳氏順娘的魂魄先暫時回到陽間，等待判決結果，但再這樣拖下去，胎兒也會長大，已經(jīng)是活生生的生命，不能任意處置�！�
“后來呢？”
方怡噗哧一笑�！昂髞淼馗缓眯薷纳啦�，讓陳氏順娘再次復活，不過這次是完完全全由我代替，不只可以和王爺一起安享天年，還會幫你生下三個兒子、兩個女兒，至于孫子有幾個我就不清楚了�！�
“它們這么告訴你的？”季君瀾眼底綻出驚喜的光芒。
她有些支支吾吾�！拔沂遣恍⌒拿榈�，可不是故意的……”
那么重要的生死簿居然用1234這么簡單的密碼上鎖，原本她只是好奇，想不到真的就破解了，就說地府的公務人員實在太混了。
季君瀾一臉喜不自勝�！叭齻�兒子、兩個女兒……”
“��！我忘了看未來的王妃會幫你生幾個，說不定比我多�！狈解行┎皇亲涛兜氐�。
他好氣又好笑地擁緊她。“除了你，不會有別的女人。”
方怡挑釁地笑睨。“要是太后逼你呢？”
聞言，季君瀾但笑不語。
她很想知道這抹笑意代表什么意思，便看著他的臉，想要讀取他的心里，可是卻什么也聽不到，心中一驚，更加死盯著他，還是讀取不到。
難道讀心術的能力被收回去了？可這又是為什么？該不會是讓她留在大周朝要付出的代價？
方怡只能這么猜測，不禁暗惱在心，至少也先知會一聲，而不是一聲不吭就收回去，但事實已經(jīng)如此，她也只能接受，再說她已經(jīng)得到最寶貴的東西。
“王爺在想什么？”她只好開口問。
季君瀾以為她不高興才瞪著自己，只好把心里的打算說出來。“若太后真的逼婚，這次就換本王抗旨，任何責罰都甘愿領受�！�
方怡心里泛起甜蜜，從沒想到除了家人之外，會這么愛一個人。“季君瀾，我真的好愛好愛你，這句話我從來沒有對任何男人說過，不管是上輩子的方怡，還是這輩子的陳氏順娘，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
“嗯�！彼麄涓懈C心。
“好吧，我知道王爺也很愛我，只是太害羞了說不出口。”方怡調(diào)侃。
季君瀾面露窘色�！澳忝靼拙秃�。”
他們看著彼此，忍不住笑開。
這一個月下來，看似恢復過去的平靜，但又有些不同。
“見過王爺！”
這天，約莫傍晚左右，兩個婢女正好端著用過的碗盤走出房門，見到最近總是往這兒跑的季君瀾，連忙福身見禮。
季君瀾掃了她們一眼�！八奈缚谌绾危俊�
“回王爺，夫人的胃口不錯，不會特別想吃什么或討厭吃什么，廚子煮什么就吃什么，每頓都會吃光�！北逃裥Φ�。
他放心地頜首。
“只不過……”彩霞有些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么？”季君瀾眉頭一皺。
這只是她的感覺，并不是很確定。
“是，王爺�！辈氏佳柿讼驴谒��！白詮陌雮�多月前，夫人要咱們把原本掛在大門旁的木頭牌子拿下來，就算前幾天有位婦人哭哭啼啼地跑來求助，她也拒絕了，還說以后不會再幫人寫狀紙、打官司之后，有時會露出心事重重的表情。”
“有這種事？”季君瀾倒沒注意到。
“以前若是有人來找夫人幫忙，她總是兩眼發(fā)光、摩拳擦掌，從早忙到晚都不嫌累，可是現(xiàn)在卻只是苦笑一下，就要奴婢回絕人家�！彼J真地道。
碧玉猛點著頭�！胺蛉爽F(xiàn)在也很少進書房練字，都只是待在房里，偶爾才會到外頭走一走，就連開陽書肆也不去了�！�
聽完，季君瀾思索了下，便推門進房。
原本坐在桌旁、托著腮幫子，看著窗外發(fā)呆的方怡聽到有人進來，偏過頭來，見到是他，馬上朝他漾開戲讓的笑靨。
“雖然很高興王爺三天兩頭就來看我，但也不要太過頻繁，美人看久了會膩，俊男也一樣�！�
他佯哼了聲。“就算看膩本王了，也別想甩掉�！�
“我哪敢甩掉王爺？”她言笑晏晏。
季君瀾在她身旁坐下，拉過方怡的小手握著�！奥犝f你把掛在大門口的木頭牌子拿下來，也不再幫人寫狀紙、打官司了？”
方怡揚起唇瓣，笑得有些落寞�！安粠土�，我說過再多的夢想和愿望，都比不上王爺重要，現(xiàn)在我只想專心待產(chǎn)，其他的事都不想管�！�
“若只是聽她們訴苦、開導她們，本王倒是不會反對。”他看得出她笑得有多勉強，那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搖了搖頭�！斑@次的事鬧得這么大，我和王爺?shù)年P系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人盡皆知，加上肚子也會越來越大，很難再瞞下去，到時大家都會知道我這個寡婦不只不為丈夫守節(jié)，居然還懷了孩子，第一女訟師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光是想到那副景象，我就毛骨悚然。我一直以為自己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是現(xiàn)在真的很怕有人再朝我扔石子，罵我是淫婦�！�
季君瀾握住她手的力道用力了些。
“我?guī)退齻冊俣�、救再多的人，還是無法對抗根深柢固的傳統(tǒng)觀念，只要是寡婦就該守節(jié)，就該當個貞節(jié)烈女，否則就是淫婦，要落得沉塘的命運�！狈解薹奕坏卣f。“我又何必那么辛苦？”
他將方怡攬在胸前�！翱墒悄氵^得并不快樂。”
“我很快樂，有你和孩子就夠了�！彼龑⒛橗嬄裨谒厍暗�。
聽她說著違心之論，季君瀾陷入思索。
日子一天天過去，方怡的肚子也像吹了氣般，才剛滿七個月大，身子已經(jīng)笨重到讓她連動都懶得動，這下真的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婦，而那個男人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都不見人影。
難道成了孕婦之后，女性魅力真的會大減？怪不得很多男人會在老婆懷孕時搞外遇，想不到自己也碰上了。
方怡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夫人、夫人！大消息！天大的消息！”這天早上，彩霞跌跌撞撞地沖進房。
“外頭有什么新鮮事嗎？”她呵欠正打到一半，這種平凡無趣的古代日常原本是自己所期待的，不過還真是無聊到令人想打瞌睡。
“這是今天的‘開陽小報’�！辈氏紦P了揚手上的紙張，雖然她識的字不多，但市井間已經(jīng)炸開，每個人都在談論這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奥犝f皇上下了道圣旨，允許寡婦再嫁，還禁止民間執(zhí)行沉塘等私刑，若敢違抗，以殺人罪嚴辦！”
“快讓我看看！”方怡睡意全消，連忙把小報拿過來看。
碧玉也湊上前去�！胺蛉�，上頭寫了些什么？”
“皇上下旨昭告天下，允許所有的寡婦可以選擇再嫁或守節(jié)，凡守節(jié)之婦女，依例頒發(fā)貞節(jié)牌坊獎勵，若要再嫁，夫家也不得反對�！狈解畹竭@里，都快哭出來了�！盎噬线@個孩子有前途，真的給他辦到了，不過王爺?shù)墓诳隙ㄒ膊恍。尤挥修k法說服太后答應這件事。”
王爺一定是花了不少工夫去說服，難怪這陣子那個男人忙到不見人影。
彩霞不禁喜極而泣�！斑@么一來，夫人就能嫁給王爺了�！�
“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彼凉��！吧匣匚耶斨噬系拿婵怪�，現(xiàn)在哪有這個臉開口？但是不管怎么說，可以讓不少寡婦的下半輩子有了寄托和希望，也不枉我差點連命都沒了，再說沉塘這種私刑本來就不應該存在，也不符合公平正義的原則，朝廷如果早一點廢止，也可以拯救更多條人命�！�
“夫人終于有精神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
兩個婢女好久沒聽到主子侃侃而談的模樣。
方怡又把小報的內(nèi)容重看一遍�！安贿^一下子要改變所有人的觀念并不容易，剛開始一定有不少人反彈，得要經(jīng)過很長的時間去接受和適應，說不定要花上十年，才會出現(xiàn)成果。”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日子，“開陽小報”幾乎都被朝中大臣指責小皇帝無視他們的反對，尚未親政就一意孤行，紛紛要求收回成命的新聞占據(jù)了版面，不過最后都被“君無戲言”這句話給打了回票，他們不肯罷休，甚至打算絕食抗議。
“絕食抗議？好啊，誰怕誰！”
方怡拍著桌子，馬上拜托蘇老板在隔天的“開陽小報”上附上一張不具名的問卷調(diào)查表，標題寫著“愛一個人就是讓她幸�！�，想聽聽看百姓們最真實的聲音，只要填寫完整，可以免費拿到三天的小報，立刻被搶購一空。
于是這張問卷調(diào)查表也藉著小報的散播力量，從建業(yè)傳到冀天府的每個角落，甚至更遠的地方，直到遍布全國。
“王爺最愛的姊妹、女兒或是孫女不幸守寡，失去依靠，若想再嫁……”她拿問卷調(diào)查表上的題目來問季君瀾�！耙毁澇�，二反對，三沒意見，選哪一個？”
季君瀾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贊成�！�
“好，若是王爺不幸過世，希望自己的妻子……這里應該改成希望深愛的女人依然可以得到幸福，對于她再嫁抱持的心態(tài)是什么？”方怡笑吟吟地問�！耙毁澇�，二反對，三沒意見�！�
季君瀾瞪視著她，總覺得這道題目是個陷阱。
“王爺是贊成還是反對？總不會沒意見吧？”她一臉期待地問。
彩霞和碧玉在旁邊掩嘴偷笑。
“咳……如果那個男人比本王對你還要好，自然可以再嫁�！奔揪秊懴肓税胩欤耪壑缘卣f道。
她噗嗤一笑�！巴鯛斶@個答案很聰明，也很狡猾，這世上當然不可能有另一個男人比你對我還要好了�！�
季君瀾明顯地吁了口氣�！澳忝靼拙秃�。”
“到目前為止，第一道題目沒有太大的問題，都是選贊成，只有極少數(shù)人選了反對，表面上大家都認為寡婦必須守節(jié)，但心里是真的這么想，還是怕被當作異類，才不得不依循？所以我才用不具名的方式，讓大家可以說出真正的想法。至于第二道題目，雖然反對占了大多數(shù)，但是贊成的比想像的還要多，總結一句話，五成以上的百姓還是支持皇上的決定，贊成寡婦可以再嫁�！狈解f出蘇老板不眠不休所統(tǒng)計出來的結果。
“等這些問卷調(diào)查表整理好之后，就請王爺交給皇上過目，最好讓那些反對的大臣也看看，希望皇上能夠撐下去，不能因為有阻礙就放棄�！焙貌蝗菀灼鹆祟^，絕對不能半途而廢，那就真的永無翻身之日。
季君瀾將那份問卷調(diào)查表拿過來看�！罢嫣澞阆氲贸鲞@個主意，前兩天有大臣拿給皇上看，并要求他查禁，皇上反而覺得新鮮，不用問也知道鐵定是你想出來的，原本希望你這幾天進宮一趟……”
“沒問題，我明天就去�！彼鷼獠卣f。
“你不是說肚子太大，不想踏出房門嗎？”季君瀾沒好氣地道。
方怡偎向他�！拔沂亲I子去，不會累�！�
“話都是你在說。”他圈住她，臉上噙著縱容的淺笑，要是讓外人看見，肯定會嚇得目瞪口呆。
方怡笑嘆了聲�！拔疫M宮是為了當面感謝皇上，因為你們是為了我才決定挑戰(zhàn)這項禁忌，這分心意，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你還不能忘了這里已經(jīng)是你的家，你是屬于這里的�！奔揪秊懪紶栠�會作噩夢，夢到地府的人又把她帶走，然后嚇出一身冷汗。
“我在這里，哪里都不會去�！本退惴解プx心術的能力，但也感覺得出她把這個男人嚇壞了，趕緊幫他收收驚�！拔冶ＷC�！�
季君瀾擁著她，這分幸福是上天賞賜的，他絕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