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這幾個月看父親日子過得苦,本都有些心軟了,結(jié)果父親又為了二房那些個不成材的,把腦筋動到蘇沐暖的親事上,他怎不氣惱。
蘇大一家正氣憤不平,蘇二那家子就又犯事了。
蘇大家的廳里如今擠著一群人,蘇老頭及蘇大坐在主位,顏氏坐在一旁,再旁邊坐著的是蘇二,葉氏拉著蘇沐暖站在一旁不說話,蘇愷則是橫眉豎目的站在母親及妹妹身旁。
周氏揪著手絹哭斷了腸,陪著蘇嘉跪在蘇老頭及蘇大的面前,幾個兇神惡煞手握齊眉棍,就站在蘇嘉身后。
「大伯,阿嘉至少也叫了你二十幾年的大伯父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周氏哭哭啼啼的向蘇大求情。
蘇大可沒忘了蘇嘉及蘇和合作要害自家閨女的事,一開口就沒有好口氣,「我可沒有這么爭氣的侄子,害我女兒不成,還害了自己妹妹。」
周氏聞言又大哭起來。
顏氏聽見蘇大把蘇和的那件丑事又翻了出來,出聲斥責(zé)他,「現(xiàn)在是說那事的時候嗎?和丫頭好歹是你的侄女,有你這樣在傷口上撒鹽的?」
「母親,你別忘了蘇和原先是想害沐暖的,我這可不是翻舊帳,我是根本怒氣未消。」
「和丫頭是受了刺激才亂說的,她是什么樣的姑娘你不知道嗎?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她自從上回那事人就傻了,說出來的話不作準的。」
好啊,把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凈是吧!蘇大也不想再多說了,反正女兒沒事他就謝天謝地了。
他只道:「大房二房已經(jīng)分家,若父親母親舍不得蘇嘉受苦,自可拿公中的錢,我不會多說一句!
蘇嘉爛賭的事蘇大一家都知道,可終究不是自己兒子,蘇大也管不了他,總想著有一天沒錢了就不會作怪,怎么知道蘇嘉腆著臉打著蘇沐暖的名號招搖撞騙,竟在賭場借了十兩銀子。
結(jié)果錢全賭輸了,債也沒法還,賭場的人押著他直接到蘇家老家要錢。
蘇老頭臉色鐵青,本是不想管這不肖子孫的,可架不住顏氏哭哭啼啼,說蘇大如今日子好過了,讓他來求情。
蘇老頭臉色不好,口氣倒是不差,大概是因為有求于人,「阿大。≡蹅兗夷阒赖,現(xiàn)錢也就一、二兩銀子,這還是咱們的田剛收成,接著我又去你的田里幫忙,領(lǐng)了工錢這才攢了一點,但二房這三個做沒三天,沐暖就沒讓他們做了你也知道,實在是湊不出十兩啊!」
蘇大可沒緩下臉色,也沒給二房面子,「是沐暖不讓他們做嗎?分明是他們偷懶。沐暖手底下十幾號工人啊,大家領(lǐng)著一樣的工錢,讓他們繼續(xù)做下去,能不落人口實嗎?」
蘇二發(fā)現(xiàn)他這個哥哥實在像泥鰍一樣,總能把話題給帶開,他清了清嗓子,「大哥,咱先不說這事,你就行行好,幫阿嘉一次吧!」
「十兩這么多,我沒錢。」
見蘇家人推來推去的,賭場的人沒耐性了,拿起棍子就往蘇嘉身上打去。
蘇沐暖可沒心軟,倒是蘇大偏過臉不去看,到底是血親,看不下去,可不是他狠心,是他真沒錢。
「大哥,就算我跟你借的,你救救你大侄兒吧!」蘇二被周氏在小腿肚擰了一記,硬是擠出一滴眼淚,撲到蘇大面前哭求去了。
蘇老頭沒看出兒子的虛情假意,倒是見蘇大沒有反應(yīng),又氣又急。
總算說到重點了,蘇沐暖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來。
蘇老頭已經(jīng)習(xí)慣了蘇沐暖作主的樣子,知道她上前來就有戲了,「乖孫女,你想幫你二叔一家了是吧!」
「剛才二叔一來就要銀子,說得像是白給,我爹爹憐我,知道我賺錢辛苦,這才不說話。如今二叔既說要借,爹爹自然再沒顧慮了,好歹爹爹與二叔兄弟一場,怎能不借?」
「太好了!固K老頭終于笑了出來,拍了拍蘇大的手背,「你養(yǎng)了個好閨女!」
倒是蘇愷在一旁急的,二房說要借,還得出來嗎?那還不是跟白拿一樣,他們總不能拿著一把刀上門逼二房還錢吧。
「不瞞父親,先別說我早已經(jīng)把管家權(quán)交給沐暖了,就算是我當(dāng)家,這么大一筆錢我也是拿不出來的,得要沐暖才有!
「都是好孩子、好孩子!
蘇沐暖走到了跪在蘇大面前的蘇二身前,親自扶起了他,這才接著問:「不知二叔,拿什么做借錢的抵押?」
蘇二愣住了,還要抵押?
周氏把手絹壓在眼角,張嘴卻哭不出聲,顏氏及蘇老頭一聽就氣得拍桌而起。
現(xiàn)在只有蘇嘉是真的在哭,因為他疼!「爹,她要什么抵押就給她吧,否則我會被打死的啊!」
顏氏上前,最近因為家事做多了而變得粗糙的手指到了蘇沐暖的面前,「你這個壞心腸的,是存心貪你二叔的東西吧!」
蘇沐暖氣笑了,屈膝福了個身,「祖母這話孫女可不敢認,想借錢的人是二叔,我要抵押品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賭場的人讓哥哥簽借據(jù),都寫了要賠一手一腿的,而我只賣鴨賣地瓜,不賣人肉,是不會要人家的腿的,看二叔是有地、有店鋪、有珍珠瑪瑙,都可以抵,我都收,但如果二叔不給抵押品,那才真是祖母說的,要貪我的錢呢!」
「你……你……」
「祖母,我家的銀子可也是辛苦賺來的,地瓜、花生要種作不易,可是試了一次又一次才種起來的,鴨子養(yǎng)大也不容易,是我爹趕著鴨子走過一處又一處的水田,才把鴨子養(yǎng)大的。我爹娘、大哥整日在大太陽底下辛苦做事,如今家里日子才好過了些,外人看我家好過,可誰不知道我爹當(dāng)初分到這破敗的宅子,是花了多少銀子整修才修成這樣的。
「地瓜收成好,可我們是鄉(xiāng)下人,長溪村又窮,這么多地瓜怎么賣得出去,是靠著跟商行合作才能賣出,人家商行也不是慈善事業(yè),要分利的,祖母你真以為賺得多嗎?再說了,要有這么多地瓜,也得有地種,地不是花錢買的嗎?請那些工人收成,工人不是花錢請的嗎?這一分一毫可都不是借來的,如今我把手上剩下的一點點現(xiàn)錢借給二叔,以后呢?我們向誰借呢?」
蘇老頭不像其他人,他還有臉皮,怎么會聽不出孫女是在數(shù)落他,分了破敗房子給大房不說,有現(xiàn)在的成就全都是大房自己辛苦賺來的,與二房無關(guān),二房一開口就要十兩,還不打算抵押,放哪里都沒道理。
「沐暖,你說,你想我這個做祖父的怎么做?」
「祖父,我向來不需要你偏袒我,我只求公平而已,蘇嘉及蘇和聯(lián)手欲害我清白、蘇萬唆使人推我下水想要我的命,還不提祖母從小到大對我的咒罵,祖父你阻止過沒有,如今二叔一有需要,你就上門來,祖父究竟哪里來的臉面開這個口?」
蘇大這下終于冷靜下來了,敢情父親帶著二房的人上門,是想貪他們家的十兩,拿了就不打算還是吧!他們一家子的辛苦是真的,女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害也是真的,蘇和的下場險些就是沐暖的,那日要不是尹逍……
蘇大不敢再想下去了。
「沐暖,手指頭伸出來都還有長有短,我知道我是偏心了些,可大房有本事,多照看一點二房也是應(yīng)該的不是嗎?你讓你二叔抵押,他哪里有什么可以抵押的?」
「父親,你若看不得蘇嘉受苦,這樣吧,你來替他出抵押品。當(dāng)初分家時我拿走了幾份地契,不論價值,蘇二也能拿幾份的。」蘇大難得這么狠心,他穩(wěn)坐在主座之上,為女兒出口要抵押品。
「那怎么行,那是未來要分給我們二房的!
蘇大冷笑一聲,對著面前的蘇二道:「蘇嘉不是你二房的?現(xiàn)在要錢的不是二房?」
「十兩!大哥,那得要幾塊地才夠?」
「我大概算了算,老家的地加上所有的水田,足夠的。」蘇沐暖出聲了,其實她早知道這錢是一定得出去的,所以人一上門她就在算土地價值了。
「呸!」蘇二對蘇沐暖再不客氣了,「對兄弟見死不救還索要抵押,說出去也不怕你爹被戳脊梁骨?」
蘇沐暖知道二房沒臉沒皮,自己的丑事倒說得像是大房的丑事,她可不會讓父親承受這壓力,「我們公中是沒有十兩現(xiàn)銀的,只有我的私房才有,二叔跟侄女拿錢卻不給抵押,也不知道誰才會被戳脊梁骨?」
蘇老頭望向蘇大,蘇大點了點頭,「我方才就說了,我沒錢!
「這怎么可能呢?賣破布子、賣鴨子,隨便一算都有幾十兩啊!」
「那本來都該是沐暖的私房,是沐暖孝順,說好了公中及她一人一半。整修宅子時我沒讓沐暖出銀子,整的是我蘇家的宅子,沐暖是要嫁出去的,整修用的銀子自然是公中的,畜牧場是我跟沐暖一人出一半蓋的,新買的五條豬也是花銀子買的,如今公中真的沒太多銀子,就能過冬而已!
「地瓜呢?我從沒看過有一種莊稼收成這么多的,賣地瓜能賺多少錢!」
「地瓜是委托毓盛商行賣的,還未結(jié)帳,自然沒有收到款,就連工人的工錢都是先向沐暖支應(yīng)的!
「公中與她各一半,就算整修宅子是公中出的,但她能攢那么多銀子,公中怎么就沒銀子了?」
「她還有廣聚樓的抽成,那是她自己賣菜譜得來的,我做父親也與她分?這是做父親的該做的事嗎?」
蘇老頭跌坐回椅子上,原來他以為拉下老臉來是勝券在握的,可那對象是蘇大,若對上蘇沐暖,他知道結(jié)果將不同。
蘇二知道父親手上的地是蘇家最后的價值,怎么能就這么讓蘇沐暖拿去,「你還說你不貪,家里的地加上那幾塊良田,怎么也有二十兩的價值!
「好!就算總共值二十兩,幫蘇嘉還完債,我再給祖父五兩銀子,而還款時間為期半年,這半年我可以無條件使用土地,任何收成都與你們無關(guān),半年內(nèi)你們?nèi)裟苓錢,不能耕作的損失我依市價賠給你們。可若半年后你們還不出錢,所有的地都是我的了,就連老家……祖父我是不敢讓他搬的,就當(dāng)我奉養(yǎng)祖父,但你們二房,我要你們搬出蘇家老家,自生自滅!
蘇二當(dāng)場就呆了,那怎么行,這是要餓死他們一家。
看眾人沒反應(yīng),蘇沐暖懶得再多費口舌,「各位好漢,我祖父與二叔看來是不愿意的,要怎么處置這位哥哥,你們隨意吧!要打請拖出去打,別臟了我家廳室!
「等等!」蘇老頭終于出聲了,顏氏及二房的人都出聲想制止。
他看著被打趴在地上的蘇嘉,闔上眼,說:「老婆子,回去把所有的地契都拿來!
「這不行!」
「你想看阿嘉被打死嗎?」
顏氏看著蘇嘉鼻青臉腫,傷痕累累,再不甘愿,也只得回家去拿地契。
蘇沐暖這才滿意,也回房去拿筆墨來,當(dāng)下就給蘇老頭及蘇二寫了一式兩份的借據(jù),債務(wù)為兩人共同所欠,共同負擔(dān)償還之責(zé),還把剛才說的條件也寫了進去——
會寫字識字這事,她早就以神仙婆婆教導(dǎo)為借口告訴大家了,因此沒人感到意外。
蘇老頭不識字,叫念了幾天書的蘇嘉自己來看,蘇嘉爬到他腳邊接過借據(jù),看了之后點點頭,與方才說的無誤。
蘇老頭二話不說就捺了手印,蘇沐暖也同樣捺了手印。
接過了地契,蘇沐暖送上了十五兩,蘇老頭立刻給了賭場的人十兩,賭場的人滿意地拿著銀票走了。
蘇老頭腳步蹣跚,緩緩地走了出去,蘇二扶著顏氏,周氏扶著蘇嘉,四個人跟在他后頭也走了。
蘇大看著老父親的樣子,終究還是心疼了,「沐暖,你祖父他……」
「爹,他是你的父親,我認你就會認他。你等著看吧,這事還沒了,不讓祖父徹底痛一次,他不能知道你的好!
「你……還有計?」
「不是還有計,是我這一計的最終結(jié)果,你還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