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耶律烈給了她多大權(quán)限。這府內(nèi)的所有采辦、記帳、來往銀兩紀(jì)錄,全都?xì)w由管事負(fù)責(zé)。耶律烈甚至打算付銀兩給她當(dāng)成薪餉,這根本是她不敢奢望之事。
知道能經(jīng)由自己的手賺進(jìn)銀兩,她的感覺不知有多踏實(shí)。
耶律烈待她極為慷慨,他在屋內(nèi)新添了一個紫檀大柜,放的卻全是她的衣服。從名貴狐裘至寸縷寸金的云羅披帛、龍鳳紋錦,無一不備。各色名貴金銀首飾,更像是天上掉下來似地,一件件地往她那兒堆。
他就只想著把最貴的物品送給她,哪里知道常人哪會掛著比指頭遺粗的金頸鏈,還有戴著比拇指還大兩倍的翡翠、珍珠在手上呢?
她當(dāng)然曉得這些銀兩對他而言,無非九牛一毛。但最讓她動容的是,他可以不厭其煩地伴著她裁制新衣,為她挑選首飾。卻總是在花了太多時間陪伴她之后,每每要在夜里挑燈與帳本夜戰(zhàn)。
他甚至沒讓她喝避孕藥汁,更讓府里人喊她“夫人”。若不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侍妾身分,她會恃寵而驕的。
他待她的好,無話可說。因此,她如今什么也不多想,只求專心做好分內(nèi)事。
這日,她才剛試擬好春節(jié)各類用品清單,還沒來得及出房忙碌,耶律烈便已沖進(jìn)書房先逮住了她。
“我有兩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頭一件便是,你爹娘和周嬸及夏大夫再過四日便可以抵達(dá)北夷城了!
“他們還好嗎?我爹的身子能行嗎?”她興奮地揪緊他的手臂,一連迭地問道。
“你爹娘此回北行,全是皇帝老子規(guī)格,馬車臥榻、婢女、奴仆、衛(wèi)士十人隨行,走上幾個時辰便會休息。加上有夏大夫在,保證累不著他們一分!币闪掖笈男馗,聲如洪雷地說道。
“你真好!崩钊羲杠S到坐不住,跳上他的腿間,攬著他的頸子,高興到連腿兒都晃動了起來,一張水靈氣質(zhì)臉孔也變得孩子氣了。
耶律烈撫著她的發(fā)絲,從不曾為誰著想過的心,此時卻巴不得連天上星星都摘下來給她。
“第二個好消息便是,我的人逮到了成駝,逼問出當(dāng)初賣了你的人口販子,現(xiàn)在正要人循線往上找!钡人业饺酥螅此绾握嗡。
“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與誰結(jié)了深仇大恨。你沒傷了成駝或其他人吧?”她不愛與人結(jié)怨,覺得冤冤相報何時了。
“銀子一撒下去,比拳頭還厲害!彼浜咭宦暎桓崩献佑绣X、無所不能的蠻橫相。
李若水對于他的有錢大爺模樣,沒法子茍同,只是追問道:“你對成駝怎么了?”
“他好吃懶做,靠的只是祖?zhèn)骷耶a(chǎn),早晚也會死得很難看。”他只不過是準(zhǔn)備和成駝做同樣生意,好讓他更快兵敗如山倒罷了。“還有啊,我順道派人去查了晉王與那個朱芙蓉是否有擄人嫌疑,誰曉得他們竟然訂親了!
“是嗎?那恭喜他們了。”可惜了晉王的斯文哪!
耶律烈看著她臉上遺憾,他雙頰一繃,怒聲追問道:“你該不會還在記掛著當(dāng)時和晉王一搭一唱的事情吧!”他除了出口成“臟”之外,其他的什么文章典故全都不懂。
李若水怔愣地望著他橫眉怒目模樣,好一會兒后才回想起他所說事件。她萬萬沒想到這家伙竟會把那事放在心上,如今仍在吃醋哪!
她望著他麥色臉龐上的不是滋味,忽而學(xué)起他一臉不痛快的表情。
“我是沒記掛晉王什么,倒是你可懊悔了嗎?朱姑娘可也是京里的明珠一顆。”她冷嗤一聲,微噘起唇。
耶律烈一聽到她酸酸的話,他心里當(dāng)下大喜,頓時手舞足蹈,眉飛色舞了起來。
李若水見狀,只得忍住笑意。
幸好耶律烈只在她面前露出這孩子心性。否則以他如此喜形于色姿態(tài),豈不在生意場上任人宰割嗎?
“我連朱芙蓉長得是圓是扁都沒注意,哪來懊悔?”耶律烈大聲嚷嚷道,仍然一逕咧著嘴笑。
李若水抿著唇擋住笑聲,一本正經(jīng)地點(diǎn)頭。
耶律烈看她似乎仍介意朱芙蓉一事,喜出望外之后,說話便更加沒了遮攔。
“別說朱芙蓉是圓是扁,我不知道。朱芙蓉也不過就是個富豪之女,我的正室該是王族名門之后……”
他的話戛然而止,李若水的笑意則在瞬間拋到了九霄云外。
原來——他的正室之位是為名門貴族之女而虛懸著。
她發(fā)抖的手掌緊揪住裙擺,對著他強(qiáng)擠出一抹笑容,急欲表現(xiàn)出不在乎模樣。
他給的已經(jīng)太多,她不能再奢望什么。
耶律烈望著她身子輕顫模樣,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
“我……我……”他的話梗在喉嚨,猶豫著是否要說出真正原因。
“無所謂,我早晚都是該面對這些的!崩钊羲魃显频L(fēng)輕面具,低聲說道。
他瞪著她若無其事神色,忽而伸手扣住她手腕,濃眉蹙得死緊。
“你當(dāng)真不在意?”耶律烈粗聲逼問。
“我若在意了,你會改變心意嗎?”她如星黑瞳望入他眼里。
耶律烈說不出話來,只好將她緊攬進(jìn)懷里,孬種地假裝沒看到她眼里的傷痛。
“我在我娘面前許過誓……”他嘎聲說道,也顧不得怕她覺得自己蠢直了。
“你甭解釋!彼幌肼牎
他想挑起她的臉龐,但她卻掙扎著不愿抬頭,因?yàn)椴粻帤獾臏I水泄漏了她的心痛。
叩叩——
門外響起一聲輕敲。
“何事?”耶律烈不耐煩地問道。
“董王爺派人送來野生紫茶,使者正在門口等著您的回音!碧锕苁略陂T外說道。
“退回去,我用不著那種東西!倍鯛斔投Y是存何居心,他很清楚。
“是!碧锕苁履_步聲漸漸遠(yuǎn)去。
李若水趁著他分神說話時,一溜煙從他懷里離開。
“人家送來總是善意!彼局磷篮螅Τ宙(zhèn)定地說道。
“收了東西還要回禮,我哪有那個閑功夫!彼蟛阶呓斐鍪。“過來。”
李若水故意繞著方桌,始終與他維持著不近不遠(yuǎn)的一桌距離,故意讓他抓不著人,讓他臉色難看,是她唯一能做的小刁難。
“董王爺送禮而來,倘若只是想示好而無所求,我可代你處理回禮之事。畢竟你人在商場,總不好多結(jié)惡緣。”她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緊盯著她的眼,緩緩地說道:“董王爺徒有王位,卻因嗜賭而敗去家產(chǎn)。他有個女兒,鎮(zhèn)日就指望靠著這個女兒來穿金戴銀!
“那不是正合您的心意嗎?與這樣一門親家結(jié)盟,是他攀緣于你,而非你有求于他!彼耆婚W躲地直視著他。
耶律烈被她一語道破心中那股傲然之氣,心里又惱又心疼著她。
“你竟然猜得出我在想什么,怎么就不懂得我對你的用心呢?”他啞聲說道。
“我寧可自己傻一些……”李若水忽而飛快地跑向門邊,只想在淚水奪眶而出之前,遠(yuǎn)離他身邊。
耶律烈一個箭步往前,大掌勒住她的纖腰,不許她遠(yuǎn)離。
他手勁勒得緊,她喘不過氣,痛苦地揪緊眉心。
他旋即松手,轉(zhuǎn)而握住她的肩膀。
“我在我娘墳前許過誓,一定要娶個……”他低吼著,想把話給說清楚。
李若水搗住他的唇,美目閃著水光。若她接受了他的理由,她便會說服自己永遠(yuǎn)與另一名女子共享丈夫,她不甘愿啊!
至少現(xiàn)下還不能甘愿哪……
“不論我正室是誰?我這輩子都是你的安身立命之處,懂嗎?”耶律烈死盯著她的眼,以烙印似的強(qiáng)度吐出口。
“我只信我自己,所以我會努力做好管家工作!弊屪约撼蔀楸人恼腋豢苫蛉钡淖笥沂。
耶律烈望著她眼眶含淚的倔強(qiáng)小臉,恍若看到當(dāng)年咬著牙什么苦也要吞的自己。
不過男子本該有氣吞四方的氣勢,而纖弱如她就該由著他守護(hù)不是嗎?
耶律烈伸出手掌搗住她的唇,換他不許她開口。
“我耶律烈發(fā)誓只要我有一口飯,就一定先讓你吃,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他定定地注視著她,沉聲說道。
她黑眸里泛出淚光,百感交集的心緒卻讓她閉上眼不再看他。
他嘆了口氣,無言地攬她入懷。
他許過的誓一定會做到!但他從沒想過,他許過的誓言居然會傷害到他最在意的女人。他怎么就不能更狡猾一點(diǎn)、更懂得變通一些呢?
“好了,我得要去忙!彼ь^在他下顎印下一吻,拉開他大掌的箝制。“你也快去處理你的事情吧!”
他還不想放手,一逕定定地盯著她!翱傊,你想做……”
“我想做什么便去做,是吧?那就放手讓我去做吧!”她嫣然一笑,后退一步。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從他懷里翩然飄開,向來處事果決的他,此時卻不知道該對她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