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以下含糊。
“三點水的湛?阿湛呀!總算從你的蚌殼嘴里撬出話來,不然我都要阿貓阿狗叫你了!
“不許叫我阿湛!泵蛑降纳倌暌荒樑荨
“阿湛,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救不回來,燒了三天三夜快燒成木炭了,要不是我的“朋友”醫(yī)術精湛,指引我找到救命藥草,你這條小命就嗚呼哀哉了。”她還得費力挖坑將他埋了,羊肉沒吃著反惹了一身腥。
“你的朋友?”阿湛瞧瞧她沒半扇門板的身高,眼露懷疑。
“是啦!我不能有朋友嗎?瞧你那是什么眼神,完全沒有對救命恩人的敬重,你要曉得,要不是我見義勇為,明年你墳頭上的草都比我高了。”還鄙視她,人小不能有忘年之交嗎?
梁寒玉口中的朋友是年過六旬的老大夫,一年前在家中跌了一跤便沒氣了,死前仍念念不忘要上山采藥,梁寒玉在山上“見”過他幾回,彼此就中西醫(yī)學交流了一會。
此時一身錦藍衣袍的老大夫正飄在阿湛的床邊,他膝蓋以下全是空的,正一臉笑意的朝梁寒玉擠眉弄眼,一副為老不尊的老頑童模樣,指著快放涼的湯藥要她別忘了喂藥。
阿湛瞧不見他,倒是敏感的感覺到右側身子有點涼,似乎有股冷風直往他身上吹。
“施恩不望報!彼曇艉芾,活似自終年積雪的山頂吹來的冷風,讓人冷得上下兩排牙齒直打顫。
有恩不報,誰做好人!霸\費加藥錢,以及我照顧了你幾日夜的辛苦,折合成銀子收你十兩就好!彼F(xiàn)在非常缺有重量的銀子,不嫌少,但不能不給。
“沒有別人?”
阿湛沒頭沒尾的冒出一句話,偏偏梁寒玉聽懂了!爱斎挥袆e人,不然以我比竹竿細的胳臂拖得動你?我的腰很脆弱,禁不起你一壓……”
“誰?”他沉聲問。
“我二哥,他到我住的地方找不到我,很擔心我出了意外,所以走我常走的小路上山找,在半山腰發(fā)現(xiàn)被你壓個半死的我!彼麄頭看起來不大卻沉得很,沒她想得簡單。
下山的路不比上山好走,一個腳步沒踩穩(wěn)不僅僅是倒栽蔥而已,更大的危險是直接滾下山,崎嶇的山路尖石密布,不死也落得半殘。
“他口風緊不緊?”阿湛猶帶稚氣的面龐有一絲隱憂。
“比你緊!绷杭胰值芏疾皇情L舌公。
阿湛一聽,目光冷沉。“這幾日沒人打探我的下落?”
她故作老成的把藥送到他嘴邊!熬褪怯幸膊粫业轿疫@里,村子的人不敢靠得太近。”
他們巴不得忘了有她這個人。
非常可笑的,為了將她逼出村子,里正和幾位耆老居然同意村民的胡鬧,表明朝廷發(fā)下的米糧她不能領,過冬的賑災物資沒她的分,他們視她不祥,刻意將她排除掉,村里的祭典、紅白事全與她無關,她連熱鬧都看不了。
梁寒玉現(xiàn)在住的屋子和前后院子,以及半畝地是她全部資產,歸于她名下所有,若她勤快耕種,自給自足是可以的。
但是若想致富是絕無可能,村子里的人想法是餓不死她,她就該謝天謝地了,再多便是貪求了,他們不容許她得寸進尺。
“為什么?”
她看似不在意的一笑!耙驗槲沂枪硗。”
“鬼娃?”什么意思?
“我能看見鬼哦!你身邊就有一只老鬼!绷汉穸喝さ某糯蠓蛘UQ郏鲁隽诵∩。
古大夫拎著藤制藥箱,滿眼寵溺的揚唇。
不信鬼神不信邪的阿湛冷冷一瞪!拔业哪_幾時能落地?”
“傷筋動骨一百天,起碼三個月……”
阿湛冷眸一沉,梁寒玉也學他撇嘴。
“就算不要三個月,你至少也得躺七天,你小腿骨折了,我用木頭固定住了,之后下床走路時不能用力,最好拄著拐杖分散右腿的重量,再斷一次就好不了!
她補充一句這些都是大夫說的,惹得旁人看不見的六旬老人做出不快的神情。
假傳大夫意思,難怪死透了的古大夫要打人,她實在太頑皮了,皮到連傷員都加以戲弄。
“我餓了,可以傳膳了!币欢亲铀,全是苦澀味道。
還傳膳咧,他當自己是皇帝啊!拔乙拆I了。”
梁寒玉露出等你救濟的神色,本來就窮得沒半毛錢的她為了他的傷已耗盡家中糧食,因為他一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所以她也出不了門上山采野菜,坐吃山空。
“你就不能弄個粥或者弄碗湯?”看著他干什么,難道他還能弄出食物不成?
若非他折了腿,否則他肯定上山,獵頭百來斤重的大野豬往那個面露可憐的小丫頭身上一砸。
“我缺錢!彼蟠蠓椒降拈_口討銀子。
阿湛的眉頭一抽,從腰間取出一小片金葉子!坝盟ベI食物,我不吃魚肉、羊肉,也不吃蔥。”
挑嘴。梁寒玉不以為然!罢也婚_耶!阿湛少爺,我們這個小村子很少用到金子,你拿銀子較實在!绷汉襁呎f邊將金葉子往懷里塞,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打上標記了,絕無還回的可能。
他的眉頭又一抽,素白的手指在懷中摸了好一會兒,摸出些許碎銀!斑@些夠了吧!”
“另外的十兩診金……”她很缺很缺銀子。
看了她一眼,阿湛由鼻孔一哼!暗任业膫萌嗽僬f。”
“萬一你跑了怎么辦?”親兄弟都要明算帳,何況他們交情不深,一切的友好建筑在他“有錢”上。
雖然就算他沒錢她也會救,但是救富家少爺和救窮人家的小孩,那種心情是不一樣的,前者讓她有不索取報酬就是傻瓜的感覺。
他沒好氣的冷眼瞪她!斑有你懷中的那片金葉子!
梁寒玉一聽,馬上裝傻!笆裁唇鹑~子,我沒瞧見,外面的枯葉一堆,要不要我掃給你!
“去弄飯!睆奈答I過的小霸王一餓,脾氣就顯暴躁。
“知道了,別期望太高,鄉(xiāng)下地方的粗茶淡飯就忍著點,不要太挑剔……”她能弄什么呢?想著家里還剩下什么,走出屋子的梁寒玉暗暗盤算著,沒灶臺高的她看看菜園里長得翠綠的青菜,在她細心的灌溉下,每一棵都長得又大又青翠,茄子、絲瓜也結出不少果實,差不多可以下鍋煮了。
前幾天逮住的那只肥兔子煎榨出半碗兔油,她忍痛的多下幾勺油,弄了小魚拌山蘇、紅燒茄子、涼拌黃瓜,熱炒莧菜和絲瓜湯,還十分肉疼的切了幾片剛腌好不久的熏兔肉,薄可透光的肉片用自制的小竹盤盛裝,對她來說絕對是豐盛的一餐。
過去她可沒吃這么好呢!大哥偷偷塞給她的半斤咸豬肉她就足足吃了七、八個月,每個月只允許自己切一小小片解解饞,她省了再省還是省不到八月中秋。
“你吃素?”看了一盤又一盤的綠色,小正太阿湛不意外的又皺起兩道日后鐵定英挺的濃眉。
梁寒玉非常心疼的用竹筷挾起紅燒茄子里小得不能再小的油渣子!澳銢]瞧見這是肉嗎?我一年可吃不到幾口!
“不是你炒焦的蒜?”
她一口含入嘴里,很珍惜的嚼了又嚼!斑@是兔子后腿的肥油,守在灶臺旁大火炸了大半個時辰才炸出這么一小塊,你聞聞,多香呀!簡直是人間美味,無上珍饈。”
若是在現(xiàn)代,別說是肥豬肉了,就算一點點帶白花的雞皮,梁寒玉都會毫不猶豫的挑掉它,雖然家里欠了債,卻也還不缺那口吃的,她在飲食上從不虧待自己,也注重養(yǎng)生之道。
可是穿成連半點謀生能力都沒有的小蘿莉,還是個爹娘都不敢養(yǎng)的小可憐,她作夢都夢到啃著肥滋滋的雞腿。沒得吃才知得之不易,因此她分外珍惜每一口糧食,一點點肉渣也能補足她體內的蛋白質,不致瘦得厲害。
她也要長大呀!不補不行,即使一口油也是養(yǎng)分來源。
“你很窮?”他話一說出,自己也怔住。
看看屋子里的空蕩,寒酸的竹椅木凳,全是現(xiàn)成的竹子樹頭稍微一修整做成的,能算是貴重物品的只有陷了一角的銅壺,拿去當鋪當或許還能當個十文錢,她連被子都舊得發(fā)硬。
聽到他明知故問,梁寒玉真想手叉腰仰頭大笑!澳憧吹轿夷睦镉兄靛X的東西,敬請批評指教,你喊價,我就賣,還買一送一讓你不虛此行!
“你爹娘不管你?”他記得她是有兄長的,她曾得意地說她有三個好哥哥。
梁寒玉聳聳肩,滿不在乎的和他搶菜吃。“我剛說了我是鬼娃,是鬼的孩子,陽世的爹娘哪敢養(yǎng)我!
來到這世界兩年了,她并不常想起在現(xiàn)代的爸媽,他們雖然是一家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可感情很平淡,各忙各的事,有時候一、兩個月說不上一句話也是常有的事。
也許是她太專注于賺錢,又太早出外打拚,養(yǎng)成她獨立自主的性格,心里有話不向別人說,一個人默默去做,久而久之忘記家人的意義,現(xiàn)實磨掉她的熱情,漸漸變得冷漠。
“無稽之談!彼幌嘈攀郎嫌泄,人比鬼可怕。
“可是信者甚眾呀!一傳十、十傳百,一個傳過一個,有誰不信?可反正嘴巴長在人家臉上,他們愛說由著他們說。”她不做虧心事,心底坦然,人有分好壞,鬼也不全然是惡鬼。
大概小村子民風算是樸實,梁寒玉遇到的都是心地善良的好鬼,她有空的時候會陪他們聊兩句,聽聽生前的趣事,若她心里煩躁他們也會主動走開,把安靜留給她。
一群會疼人的鬼,人鬼相安無事。
“你不在意?”阿湛的表情是生氣的,也明白她定然吃了很多苦,不介意她從他的筷子下夾走一片薄兔肉,如獲至寶般的細嚼。
她看來比他還餓,小胳臂瘦得接近皮包骨。
“世上流言何其多,我要真往心里頭擱,你這會兒看到的不是我,而是一縷飄來飄去的孤魂!碧煜率绿煜氯巳ス,她不干大事,安居一角就成。
梁寒玉胸無大志,書中的穿越前輩能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yè),宮斗當上獨寵的皇后娘娘,宅斗是大權一把抓的當家主母,她們的厲害在明面上,爭來斗去樂趣無窮。
可她不行,她不善于和“活人”打交道,因此她才會在離開醫(yī)學院后從事化妝師一職,停尸間的冰冷尸體不會說話,安靜的任她擺布,在一個人的工作中她反而心情平靜。
所以見不見鬼對她而言無所謂,她根本不畏懼來去無蹤的無形物,反而覺得親切,很快的就適應二妞所見的世界,并且接受,他們比活著的人有人情味多了。
“你的言行真不像六、七歲的小孩。”阿湛目光清澈,有點嬰兒肥的臉上有些困惑。
梁寒玉心中咯噔一聲,裝傻賣笑。“你不曉得窮人家的孩子老得快嗎?我長得像五歲,實際上是七歲了,但心態(tài)是十五歲,我長大了,可以一個人自己過活!
聽到她才七歲就要自個兒過日子,三餐不濟的生活在破屋子里,阿湛心頭莫名揪了一下,“你……”
“二妞,你要的鴨蛋我?guī)湍闾魜砹,不過只有五顆,胖嬸說這陣子鴨子吃得少不下蛋,有小鴨子的鴨蛋不多……”梁南的大嗓門由遠而近,在屋子前頭大喊著。
“三哥,你等等我,我快好了!彼s快大口地吃了一口甚感滿意的紅燒茄子,袖子一抹,擦去嘴邊的油漬。
“你在干什么,是不是又不聽話的偷編竹籠子,大哥、二哥說過等他們把竹片削平了你再動手編才不傷手……咦!他怎么還在?”推門而入的梁南怔了怔。
什么叫“他怎么還在”,這人懂不懂禮數(shù),腿上綁著木頭夾片的阿湛挑了挑眉,不太痛快。
“三哥,他受傷了嘛!一時沒法下床走動,我既然救了他就要好人做到底,暫時讓他在屋子里養(yǎng)傷!彼真狠不下心將人掃地出門,醫(yī)者父母心,雖然她醫(yī)學院未結業(yè)也算半個醫(yī)生。
梁南一臉憂心的將妹妹拉到一旁,很小聲的在她耳邊說:“可是多了一個他不就吃不飽了,他看起來吃得比你多,你要是餓肚子三哥會心疼的!
“三哥放心,他是活在金子堆中的冤大頭,你看他給我的碎銀,大概有二兩多耶!夠他吃飯、吃藥,我還賺很多!绷汉瘳F(xiàn)寶似的攤開手心,眉開眼笑的說。
“哇!這么多?”他們種了一整年的莊稼也不過賺六、七兩銀子,繳了稅后所剩無幾,他娘全收起來,他手頭最寬裕時也就幾十文。
“是呀!他就是傻的嘛!三哥再幫我買幾只小雞來養(yǎng),等雞長大了就有雞蛋吃,吃不完的雞蛋可以拿到鎮(zhèn)上賣!毙「挥绅B(yǎng)雞開始,她彷佛能看見雞鴨亂飛的盛況,耳聽銅板響。
一想到雞蛋能賣錢,也很想吃雞蛋的梁南嘴饞的伸舌舔唇,贊同的點頭如搗蒜!昂美!好勒!我跟二哥去賣,攢了銀子給你當嫁妝,!我到溪里捉大魚給他補補吧!”拿人家的銀子有些過意不去。
“好呀!剛好我的池塘也要放魚了,三哥你多捉一些,大魚小魚都要……嗯!找大哥一起去,你太小了,他力氣大,可以多捉一些……”梁寒玉差點忘了她的三哥其實還是九歲大的孩子,靠近水邊還是危險的事。
“我哪里小了,我不小,比你高半個腦袋,我能捉到魚……”梁南抗議,覺得被妹妹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