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來的老人家衣著俗氣,作風隨便,因此這里有種別處沒有的自在,無拘無束的氣氛,那些比拼的歌聲讓此地熱鬧滾滾,沖淡老人家的寂寞,帶來活力。
鄭仁凱沒來過這種地方,簡直嚇傻了。
年節(jié)早就過去很久了,好幾家店還張貼過年的春聯(lián),四周充滿歌聲人聲嗑瓜子聲,廉價的貢虹燈閃啊閃,有一堆又一堆窩著的老人,手拿寫滿數(shù)字的報紙,像在討論簽什么詭異的樂透彩。
戴巖靜走進其中一家店,立刻有衣著妖冶、年過半百的歐巴桑迎上來,以非常嗲氣又熱情的手勢歡迎他們。
「請坐,請坐,帥哥美女,想喝什么茶?選好了跟滿姨說喔!菇袧M姨的女人揺著屁股走開。
鄭仁凱驚恐地看著一排又一排黑色壓克力桌椅,鋪著銀閃閃的俗麗桌巾、塑膠杯子、放著瓜子的塑膠籃。
戴巖靜跟鄭仁凱解釋:「茶資一百,唱歌免費,附贈瓜子跟餅干,可以待到晚上九點半,不用曬太陽,不怕下大雨,更不用氣喘吁吁走路,還能上臺唱歌練呼吸。」這就是她最滿意的屋外活動(顯然還是在戶內(nèi))。
「你要我坐在這里?聽老人唱歌?!」鄭仁凱嚇死了,他是音癡就算了,現(xiàn)在還這樣被那些阿公們荼毒耳朵?!
此刻,樂隊伴奏著,鄭仁凱耳邊響起N年前的臺語老歌<倒退嚕>,舞臺前,阿伯跟阿婆跳倫巴,隨著歌聲揺擺,臺上一名店內(nèi)唯一最年輕的性感女子,配合著樂隊的演奏,又跳又唱的很投入。
「你要唱嗎?你可以上去唱啊!勾鲙r靜笑嘻嘻地問鄭仁凱,欣賞他鐵青的臉色。
「我最討厭唱歌。」這桌子真小,椅子真硬,他這樣一位大只佬,怎么坐怎么別扭啊。「拜托,這是老年人的娛樂吧?」臺上女子唱畢,一群老伯伯用力鼓掌,他們吹口哨,高喊一一「阿禮阿禮阿禮!」叫阿禮的女子彎腰鞠躬,感謝掌聲,然后睜大眼睛,看向戴巖靜這邊。
「天啊,我看見一名帥哥唉!」戴守禮故意夸張地朝鄭仁凱喊:「先生?先生!」朝他招手。
鄭仁凱愣住,問戴巖靜:「她在叫我嗎?」
「是在叫你唉!」吧吧吧,好戲上場。
戴守禮手一揮,集合眾妖妖打扮的歐巴桑!竵,我們?nèi)フ規(guī)浉纭!顾齻円黄鹜嵢蕜P這邊笑盈盈走來也。
鄭仁凱驚呼,抓住桌子!杆齻冞^來了,她們要干么?巖靜?巖靜?馬上叫她們站住,不要過來,」鄭仁凱看著一群老女人,虎視眈眈朝他笑著走來,毛骨悚然!看他緊張的,戴巖靜大笑。
戴守禮過來,挽住鄭仁凱的手臂,其他歐巴桑手來腳來地又是抱、又是摸、又是按的,她們將鄭仁凱拉起來。
「這位帥哥,有沒有榮幸跟你合唱一曲呢?」戴守禮問,其他歐巴桑嚼著紅唇,七嘴八舌輪番輕薄他!高,哥哥有練身體喔,『漢糙』(身材)贊喔!
「呦,好緊好性感的屁屁喔!沽硪幻謿W巴桑怪叫大笑。「有腹肌唉,你們掐掐看好硬喔,」鄭仁凱握緊拳頭,忍耐著不反抗,他的人生守則就是不管女人怎樣,不可以揍女人,可是,這些都可以當他媽的女人是怎樣?她們好色啊!「走,我們?nèi)コ。」戴守禮拉他上臺,其他歐巴桑推波助瀾,「你們唱就好了,」鄭仁凱被圍攻,無處逃。
「大家掌聲鼓勵鼓勵!」戴守禮將他拖上舞臺,朝樂隊喊。「《四季紅》給它奏下去!」鄭仁凱還沒反應過來,麥克風已塞到他手里,樂隊演奏,阿伯阿婆圍著他們跳舞起來,外面走道上的阿公阿婆們也聚集起來,圍著看他表……「我不會唱一一」他很尷尬地說,管你會不會!戴守禮引亢高歌,她唱作俱佳對他歌唱,更突顯出他僵在臺上的笨拙跟難堪,結果他像個呆頭鵝尷尬地笑,看著一群阿伯阿婆跳著荒腔走板的舞蹈。
他被戴巖靜耍了。
他看戴巖靜在座位上笑到身體一抽一抽的,淚都飆出來了。
可惡,他呆呆站著,直到歌曲結束。
戴守禮拿著麥克風,很諧星地對他評頭論足,引得臺下訕笑!父绺纾茨汩L得這么帥,怎么不會唱歌?那跳舞會不會?跳舞會吧?你身材這么好,應該很會跳吧?滿姨,陪他跳一曲……我來唱歌!共灰桑
車胸肥臀的滿姨好熱情地按住鄭仁凱,隨著歌聲帶他轉啊、走啊,拉著他滿場跳,鄭仁凱尷尬地被拖著跑,手忙腳亂,引來更多的訕笑,他很糗,聽見那個賊頭賊腦的女人又高聲宣布一一「大家來看喔,帥哥跳舞喔,喔YES!揺下去揺下去咧,快揺啊,不要呆呆站著,腳要跟著動啊,快!」好極了,戴守禮這么大叫大喊的,讓更多人圍過來欣賞鄭仁凱的舞姿。
這下,場邊、走道擠滿人潮,阿公阿婆哈哈大笑,指著不會跳舞的鄭仁凱評頭論足。
戴巖靜已經(jīng)笑到趴在桌子上,肚子痛死了。
鄭仁凱被滿姨左帶右轉頭暈腦脹,跟不上節(jié)奏,腳步遲鈍,丑態(tài)百出,可是呢,眼角余光,發(fā)現(xiàn)戴巖靜笑得那么高興,他竟然漸漸地開心起來了,之前老是把她惹哭,害他難過死了,這下,她被他滑稽的舞步逗笑了,他豁出去,干脆卯起來跳,跟滿姨尬舞,跳起學生時代風靡過的月球漫步,學麥可杰克森的舞步,不管了,亂跳下去,群眾嘩笑尖叫,滿姨用力鼓掌。
戴巖靜愣住,沒想到鄭仁凱放得這么開?她又是抽動肩膀,又是哈哈大笑。
鄭仁凱跳一輪,下臺,要把戴巖靜拖上去一起跳,不管她抗拒,硬要拉她共舞,戴巖靜不配合,管他怎么拉怎么拽,她巴住桌子,絕不移動屁股。歌曲結束,胡鬧完畢。
「大家給帥哥掌聲鼓勵鼓勵一」戴守禮笑喊,掌聲中,鄭仁凱坐下,接看,戴守禮繼續(xù)當她的阿公們的女神,她唱起一首又一首老歌,鄭仁凱覷著戴巖靜說:「把我?guī)磉@種地方,自己卻不敢上臺跳,學學我,多么能適應環(huán)境,怎樣?我剛才跳得很好吧?」
「很好!顾蜷_手機,秀給他看。「我?guī)湍銈魃暇W(wǎng),會有更多女人愛上你!顾浻傲?!鄭仁凱崩潰!竸h掉!」
「這么好笑干么刪?」
鄭仁凱很驚恐,看到手機里自己怪異的舞姿,在一群老女人間扭腰拐腿,矬斃了!覆粶蕚,不要破壞我形象,很多愛我的女人會傷心!
「看到你這么矬的樣子,要是還喜歡你的,才是真心愛你的!
「不要隨便考驗別人的真心,人性是很脆弱的,不準傳!」說著搶她手機,忽然,有人把手機搶走。
是戴守禮,她把麥克風交給滿姨,下場陪姊姊。
戴守禮坐下,手機還給姊姊,喹瓜子,瞅著鄭仁凱,問戴巖靜:「姊,就是這個壞蛋嗎?」
「她喊你姊?!」鄭仁凱驚駭,瞧這女人瓜子臉,三圍突出,艷麗可人,衣著華美,散發(fā)性感女人味!改銈兪恰H姊妹?」
「刺。」
鄭仁凱打量戴巖靜,大眼鏡,老土穿著,一臉呆樣!竾K嘖嘖,眼鏡,你要檢討!
「我現(xiàn)在傳上網(wǎng)!勾鲙r靜打開手機預備。
「好,你傳我也傳。」鄭仁凱馬上打開智慧手機!肝疫@個速度超快,立刻傳上各大平臺!
「你要傳什么?」戴守禮湊過去看。「哇,姊,你嘴巴真大唉!故谴鲙r靜滿嘴燒肉的矬樣。
「我不傳了、我不傳了!」戴巖靜投降!改阋膊粶蕚鳎 购芎,鄭仁凱嘿嘿笑,停止動作。
戴守禮嗑著瓜子,研究他們,然后她對鄭仁凱叨念不停!肝梗氵@么帥為什么要纏著我姊?很缺女人嗎?還是你喜歡我姊?」
「她跟我有仇!灌嵢蕜P低頭,不敢看那女人的眼睛,她跟傻傻的戴巖靜不同,那雙眼睛好像會把他看透。
「有仇的話應該很討厭跟我姊耗啊,為什么要逼她陪你爬山一起吃早餐的,幾乎天天跟她碰面?!」犀利啊犀利,這是犀利妹啊。「因為打擊她讓我很愉快,我喜歡天天打擊她,不行嗎?」鄭仁凱打開捜尋器,目光聚焦在手機屏幕,隱藏心慌!笇,他就是這么壞心眼。」戴巖靜好委屈!杆咱`踏別人的自尊為樂!
「不對!勾魇囟Y沒那么好唬弄,「聽我姊說你愛搶她的食物吃,很愛到她的地盤鬧,連她介紹喜歡的男人到你的地方上班,都要開條件跟她耗,我懷疑你愛上我姊,」
「哈哈哈哈哈!灌嵢蕜P假笑,轉頭看戴巖靜說:「你妹很幽默,她想象力真豐富!惯B戴巖靜都不認同戴守禮的推測!甘囟Y啊,他這種膚淺的男人,只對美女有反應啦!
「姊,不要妄自菲薄!勾魇囟Y突然抓住鄭仁凱的手腕!负茫銓ξ益]意思,你一點都不喜歡她,你敢發(fā)誓?」
「神經(jīng)病,我干么發(fā)誓!灌嵢蕜P忽然很激動。
「干么這么激動?吼,有鬼!勾魇囟Y嘿嘿笑。
「我不喜歡你姊!」
「明明喜歡!
「我沒有!
「明明有。」
「胡說八道!
「發(fā)誓啊,既然沒有發(fā)誓啊,發(fā)誓啊!快啊,來,伸手對神發(fā)誓!」
「我發(fā)誓,我不喜歡鄭仁凱!勾鲙r靜說。
「姊,我叫他發(fā)誓,你發(fā)什么誓?」
「我示范給他看,你快發(fā)誓吧,不然我妹會一直跳針,她很頑固!
「我是有個性的人,你越要我發(fā)誓,我偏不發(fā)誓!灌嵢蕜P站起來!竸硬粍泳桶l(fā)誓,對神不敬,神,是不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小朋友,乖,餅干拿去,回臺上唱歌,快去!箤灨扇酱魇囟Y手中。
戴守禮拿著餅干,瞇起眼……繼續(xù)跳針!缚彀l(fā)誓,不然我認定你愛上我姊了。」
「你太閑是不是?」
「姊,他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叫惱羞成怒,因為他的心事被我看穿了。」戴巖靜大笑。「他真的沒喜歡我啦!」不過能看鄭仁凱被鬧到手足無措,太爽了。
「姊,你看!勾魇囟Y突然將他推向姊姊,拉他的手摟住姊姊。
鄭仁凱頓時臉色尷尬,耳根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