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也酸,背也疼,兩條腿兒甚至還會打顫,一挪身,源自體內(nèi)深處不適的痛楚,便隱隱傳來。
回想讓她這么痛的緣由,無雙不免臊紅了臉,投給「始作俑作」輕怨的一瞟。
「原以為你是羊,沒想到你是狼……還是只最貪心的狼,昨夜那樣,誰吃得消呀?!」作勢要捏他的鼻,還沒碰上,見他睡顏,心便先軟了。
好啦,昨夜她也有錯(cuò),一人一半,不能全推給他,享受的……又不是單單只有他。
無雙伏在他身側(cè),他一手仍環(huán)于她腰間,鼻息平穩(wěn)、規(guī)律。
她探手,輕巧解下他捂眼的綃絹,沒擾醒他。
她看著他,眉、眼、鼻、唇,每一處都舍不得漏瞧,努力要將這一景,這樣好看的顏色,烙進(jìn)眼底,以便……日后重溫。
直至饜足了、滿意了,她挪到他胸前,雙手捧住他的臉頰,額心相抵,他似乎有所感,似睡似醒,雙眉略動,換來她在他唇上一啄,兩手食指壓住他的眼瞼。
她的指腹溫暖,按在眼上,舒服得不想睜開。
「我們那兒流傳著一曲童謠,若是孩子們的眼,入了小海沙,咱們便這么唱,一唱完,眼睛所有的不舒適,都會痊愈喔!篃o雙說得輕巧,也像娃兒才說的稚氣話。
說完,她低喃吟念,故意含糊,將三娘教授的咒,念得像小童曲兒。
霸下噙笑,笑她單純,竟也信童謠奇跡,但不回嘴,由著她念。
放縱過后的男人,在此時(shí)此刻,都是懶得不想動,只想擁她入睡,交頸廝磨。
驀地,眼眶一輕,像有著什么從上頭移開……
是她的指吧,他惺忪地想,眼瞼上的重量,確實(shí)在同時(shí)挪離。
她窩回他的肩窩,短發(fā)撓膚,嬌軀溫暖,他心滿意思足,吁了聲笑嘆,揉揉她的發(fā)后,摟緊她,呼吸漸趨沉平。
「等你睡醒,你所能看見的……希望可以讓你開懷!沟攘撕冒肷,確定他睡沉了,她說。
而她沒說的——
我害你失去的,現(xiàn)在,重新還給你。
甫睜開的眼,一瞬間又閉上。
兩道濃眉堆蹙在霸下眉心,深深刻出了痕。
幻覺吧,方才看見的……心底聲音默默響起。
于是,他再度一試,綠眸緩緩再開。
房里的水簾是貝殼串起,貝殼有紅有藍(lán)有綠,形狀不一,殼的背而,有貝類特有的珠虹,七彩漂亮。
窗前,一盆海水,紫紅色,正在捕食小魚,魚兒貪它蕊頭的甜汁,它貪魚肉的香甜,那群小魚,魚端像扇,綴著小小眼睛般的紋,那紋,是淡淡的黃。
他臀下坐的鮫鋪,是漸層的綠;屋內(nèi)地板,是紫灰的巖,墻上嵌的燈珠貝,珠體螢綠中帶點(diǎn)橘,因外頭明亮,珠光變得微弱……
霸下抬起手,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掌心,好似里頭的有著多不可思議的秘密……然而,沒有,他的掌,只有再尋常不過的膚色。
眸微微瞠大,迅速轉(zhuǎn)向身旁——
裸露在綃被外的玉臂,白皙柔膩,點(diǎn)點(diǎn)紅痕綴點(diǎn)其中,仿似一朵一朵小紅花,嬌艷可愛。
除此之外,還有零星的龍鱗尚未沉潛,同樣在膀子間、肩后,以及白細(xì)頸子上,流瀉著鱗光——那淺嫩粉,像是她在櫻樹底下貪睡著,被落瓣拂了一身。
她伏臥在枕間,腮粉膚白,長長的羽睫,在眼窩處覆了一圈淡灰,雙唇經(jīng)昨夜的滋潤,紅艷色澤未退,睡顏像孩子,純真而稚嫩。
他久久無法眨眼,確定不是自己眼花。
他眼中的一切,全充滿著色彩!
霸下忍不住擾醒她,對她又搖又抱:「我看見了,不只是黑灰,我看見所有的顏色!」
此時(shí)此刻,若是不欣喜若狂,才算真正的反常。
他亟欲分享重見七彩的喜悅。
無雙惺揉著眼,原本還有些困意,在被他緊緊熊抱,他因激動忘了拿捏臂勁,抱得她一身泛疼——
「我要被你折斷了!」她猛拍他的背,要他放她一條活路。
霸下慌亂放手,她則是大口喘氣,要將方才漏吸的,全數(shù)補(bǔ)回肺葉。
他神情像做錯(cuò)事的娃兒,擔(dān)心地瞧著她。
「幸好我是龍,沒那么嬌弱,換成一般女子,連心呀肝的,全給你硬擠出來了!」她嬌嬌地斥他,氣焰倒沒多熊旺。
畢竟光著身子,鮫被只勉強(qiáng)護(hù)胸,著實(shí)端不出半點(diǎn)威嚴(yán)。
「抱歉……」他發(fā)自真心,看見她邊數(shù)落,兩腮變得更紅,甚是好看,他將她拽回懷中,這一回動作放得輕柔,不敢再使勁。
「你那曲童謠成真的……它將我眼中的灰霾,唱得消失殆盡,我可以看見色彩了,你的鱗色,我瞧得清清楚楚——」他聲音仍舊激動。
無雙臉上沒有太強(qiáng)烈的驚訝,但有喜悅,她湊得更近,盯向他的眸,「真的?所有的顏色都分辨得出來?」
「嗯,所有的顏色……」霸下摸著她的發(fā),撫動一泓柔膩,「原來你的發(fā)色,并不是單純的黑,而是黑中帶點(diǎn)濃赭,光澤反折下,濃赭又添了些金。」
無雙彎眸笑了,眼中欣慰迷蒙。
「太好了……」她回?cái)埶?br />
「你的鱗色出乎我意料,我之前在猜,你是金或濃銀色的龍……」
結(jié)果,是嫩嫩的粉。
也不是與她不相襯,就是……太可愛了。
他喜歡這種可愛。
「別提了,我自小到大自卑了好久……」無雙扁了扁嘴,滿腹委屈,她明明不是柔順的性子,卻生了軟綿綿的鱗色。
「我很喜歡,幸好能親眼看見,不然誰來描述,我也想像不出它有多粉嫩!
她聽得出來,他很開心,眉眼以及聲音,都在笑。
一是因?yàn)榭梢员嫔⻊t是她的鱗色取悅了他、柔軟了他的眼神。
「你那童謠是怎么唱的?我也想學(xué)!拐媸峭{的奇跡嗎?他不確定,抱持些許好奇。
「你還真相信是童謠的神效呀?那不是十歲小娃才信的嗎?」她故意一臉取笑,佯裝對他的天真難以置信。
「是你說,你們那里的童謠——」
「你干嘛不說是我的誠心祈禱,讓你的雙眼復(fù)原?我一直在求,求神跡降臨,幫你治眼,我還默默立誓,以眼易眼也好、換我看不見色彩,都無妨——」
「胡言!」霸下打斷她,不許她再說下去,就怕一語成讖,應(yīng)了她的瞎說,「這種話不許再提,連想都不可以。」
無雙一呆,沒料到他會生氣。
「我只是說笑嘛……」不愿讓他起疑,才故作輕松編派了那樣說詞,三分假,七分真,她確實(shí)是愿意,以她的眼,換他的眼。
「我情愿無法辨色的,是我,也不要你變成我這樣!顾裆J(rèn)真,毫不見莞爾,彰顯他所言的每個(gè)字,鏗然堅(jiān)定。
她靜靜凝視他,眸光純亮,漾起一波動容。
雙臂舒環(huán),將他攬抱,緊緊地,不想放、不愿放。
「無論如何,你能復(fù)原,真的太好了,你笑起來好開懷,我瞧了也歡喜……」即便他在她眼中,已失顏色,她仍能看見他臉上的喜悅光彩。
「嗯!顾差h首。
「你回城去開你的衣喪假地,不要太打擊呀!顾唤呛切,想他看見這些年來,他穿在身上、四處晃蕩的那些精彩的華裳,他的臉色,嗯,定也很「五光十色」。
「你說得讓我背脊發(fā)寒。」到底是有多嚇人呀?他決定暫先不煩惱這些事:「比起瞧我的衣柜,被那些衣裳所嚇,有些『色彩』我昨天沒能瞧見,現(xiàn)在,應(yīng)該再來補(bǔ)償補(bǔ)償……」
她就算一開始沒聽懂,當(dāng)他在她耳畔輕輕吁息,手指帶電似的,滑觸她的纖背,傳來酥麻,她也全都懂了……
這男人……
「你真的是只貨真價(jià)實(shí)的獸耶……」
無雙埋怨著,雙后卻自動自發(fā)攀附他的肩,接受了他落下的吻。
這一回,霸下如愿以償——
看見唇被徹底愛憐過后,是怎樣的嬌紅。
看見臉頰在允好的過程中,是怎樣的嬈粉。
以及,她泛起一身香汗,與鱗光輝映,閃耀魅人的彩芒——
「今天的配粥小菜,甜膩得嚇?biāo)廊恕躯}糖放錯(cuò)了嗎?」
「我要紅色的長藻籃……欸,不是那個(gè),那是綠的哪!無雙丫頭,你是不想做生意嗎?存心不賣我就是了?」要紅的,給綠的,再不然便是紫色,難怪客人跳腳。
「我是藍(lán)鱗,不是綠鱗,為什么罰我蹲馬步?!」小人兒哇哇叫,不滿背了黑鍋。
「小姐,你不是不喜食辣,那盤辣爆魚丁,紅通通的,光瞧嘴都麻了,你以前碰都不碰的……」這回夾了一筷子便往嘴送,豪氣爽快,嘖嘖嘖……
諸如此類的話,每一日,無雙都會聽上好幾回。
她又被趕來洗碗了,幸好,洗碗不用辨色,閉眼都能洗,熟能生巧嘛。
「沒想到,眼前只見灰暗,日常生活大受影響……我才幾天就快受不了了,霸下卻灰了那么久!
只是想著,心都會痛。
現(xiàn)在唯一的后悔,是沒有早些移轉(zhuǎn)蟲翳。
是的,蟲翳已在她體內(nèi),遮蔽了眼,將眼中景物罩上一層厚灰。
「雖比全盲要強(qiáng),仔細(xì)想想,不能算絕望,起碼看得見東西,只是灰灰的……但面對一片灰,再好的心情,也變成灰色哪!剐奶劭诤,為他,不為自己。
這些天,霸下待在龍骸城內(nèi),他同她說過幾次,九龍子的狀況越來越不樂觀,他們幾兄弟陪著,就怕……再陪,也沒能陪多久了。
好好的一只龍子,說倒下就倒下,著實(shí)也讓人害怕。
無雙不勝唏噓,低頭刷洗碗碟,直至霸下的黑靴,踩進(jìn)她目光之內(nèi),她才抬起頭。
「你怎么來了?」她拭凈手上的沫泡,站了起身。
「小九不要我們陪,都將我們趕出來了!拱韵聼o奈苦笑。
去去去,干嘛全黏著我,我又不會跑了,害我想看些下流的艷書都不成,拜托你們,全去陪自己的愛人好嗎?……我正看到精彩處哪。
九龍子那時(shí)翻著白眼,手上艷書卷成筒狀,指著他們一個(gè)一個(gè),最后那句,才是趕人的真意。
「他好些了嗎?」她問完,看霸下的神情,便知自己問錯(cuò)了。
若好些,這幾只龍子豈會憂心忡忡?
「他……出現(xiàn)衰老癥狀了嗎?」像是皮松肉弛,老態(tài)龍鐘……
「沒有,頭發(fā)倒白了不少,已比老三的黑白參差還要更多!
她記得九龍子有一頭柔亮黑發(fā),連女子也自嘆弗如。
「驚蟄叔一定很心急吧……」不知怎地,驚蟄的名字閃進(jìn)她腦海,驚蟄特地為九龍子來買粥,那一景一幕,歷歷在目。
如今,九龍子病了,寵極了他的人,都寢食難安吧。
霸下先是一默,爾后才淡然回:「他,一次也沒來。」
「呃……沒人知會他九龍子的情況嗎?」
「他不可能不知。」這正是霸下默然的理由。
「或許,他正勤力奔走,要為九龍子尋找醫(yī)治方法!篃o雙另有看法。
一個(gè)愿千里迢迢而來,只為買碗熱粥,去滿足九龍子口腹之欲的人,沒道理在九龍子病重時(shí),卻反常不見。
霸下沒有應(yīng)她,也沒有頷首或搖頭,只是靜默。
她看見他手中紙卷,心知他想藉先繪畫來暫拋憂思,便道:「你今日想畫些什么?」
「我父王要我替小九繪幾張像!顾呎f,邊展開了紙卷,她湊過來看,墨筆已勾勒妥輪廓,活靈活現(xiàn)的九龍子躍然紙上,就差了添色。
「那我們?nèi)ダ系胤疆嫛!?br />
老地方,距離街市不遠(yuǎn),倒也不是景致出奇的優(yōu)美,就是安靜,鮮少人打擾。
天然的海巖,處處可為桌為椅,覺得哪處光亮,就往哪處坐,而其中有一片巖,不見窟窿,石面又大,在上頭作畫最是適合。
工具一應(yīng)俱全,霸下開始調(diào)料。
「這處的海藍(lán),是湛為好,或是偏青較佳?」
「呃……」無雙看向石巖邊,一小碟一小碟的……灰,根本分不清哪個(gè)不湛,哪個(gè)是青,只好胡扯:「湛好,深些的藍(lán),再逐漸暈淡!
「嗯!顾嘤型校阆鹿P畫了,「替我再添些藻藍(lán)!
藻、藻藍(lán)?
她努力回想,方才他是取是哪一瓶的調(diào)粉?應(yīng)該是……最左邊那罐?
希望她沒蒙錯(cuò)。
取了瓶,倒些調(diào)粉,見他沒說話,代表她沒取錯(cuò),她松了口氣,繼續(xù)看他渲染。
辨不了色,至少她能看懂,紙上的光影明亮,倒是真實(shí),落在畫中九龍子的臉龐,將那一抹稚嬌的笑,拿捏得極好。
他繪了身處海景中的九龍子,繪那頭飄逸揚(yáng)舞的發(fā),繪他衣袂瀟灑,當(dāng)然,更繪他手上最愛吃的果子……
「再替我取赭紅來,好嗎?」霸下淡淡說道。
赭紅……幸好霸下擺放調(diào)瓶的習(xí)慣,相常有序,她小心些取,也不至于露餡。
赭紅向來都是擺頭一瓶。
「喏。」她給了他,他緩緩揚(yáng)睫,覷了她一眼。
無雙以為自己出錯(cuò)了,握瓶的手一頓,險(xiǎn)些弄掉了小瓶,他隨即接近,揚(yáng)起笑,道了聲謝。
她看他倒了調(diào)料,攪各,蘸筆,再揮灑于紙間,才松了口氣。
「這里,添些卵黃色,你瞧,是否可好了?」
「……好呀。」他問啥,她都應(yīng)好。
筆尖輕沾了「卵黃」的調(diào)碟,在黑發(fā)邊緣嵌出了光輝。
「海景中的藻葉,用這豆綠色,好嗎?」
「好呀!姑髅鞅人擅于繪物,干嘛每用一色,都要先問過她?……是之前眼疾太久,不信自己的能力嗎?
接下來,他沒再問,逕自畫著,她默默細(xì)看,約莫半個(gè)時(shí)辰后,整幅的繪像,算是完工了。
「你瞧,還有哪處要修?」他擱筆,將她牽到中央,得以仔細(xì)端詳。
「我瞧都很好!闺m然灰灰的,但添了色彩,應(yīng)該不錯(cuò)。
「是嗎?」這兩字,霸下輕輕吐出,笑眼一合,再瞠開,眸光轉(zhuǎn)為凜洌,綠芒如霜,直勾勾地鎖著她:「你的眼,怎么了?」
無雙嚇一跳,沒料到他這般問,又直白,又犀利,不給機(jī)會婉轉(zhuǎn)。
「沒有怎么啦……好得很!顾噲D別太心虛,一派無事的模樣,眼神卻瞟往別外,不敢看他。
他扳回她的臉,逼她直視他,他又問了一回,「你的眼,怎么了?!」
「我都說沒什么了——」
「我的調(diào)料匣今早被打翻了,小廝匆匆收拾,我沒來得及整理。」霸下口吻雖淡,卻道出一件事實(shí)。
無雙渾身一震,愕然望向他。
也就是說……她遞給他的調(diào)瓶,完全是錯(cuò)的——
那張九龍子的繪像——于她眼中是灰,而在紙間,是亂七八糟的色調(diào),發(fā)綠,臉黃,周身的海水,涂了一大片紅……
他故意不點(diǎn)破,順勢畫壞了繪像,她卻渾然未覺,還呆呆回他:我瞧都很好。
不打自招!
她唇線抿緊,細(xì)細(xì)地,只剩一道縫,不說就不說。
「我的眼好了,你的眼卻壞了,這兩者絕對脫不了關(guān)系,你做了什么?!」
「向、向仙佛祈禱呀……」她嘴硬,不想說太多。
霸下不是笨蛋,豈會被糊弄。
「你知道我眼睛的病因?魟醫(yī)查了數(shù)年,都查不出眉目!顾舨皇侵椋衷鯐蛔髀,更企圖隱瞞他?早該與他商議。
「……」她能說嗎?說他的眼會壞,是她的緣故?說她……就是端茶給他的混蛋?
她不敢想他會有什么反應(yīng),只能咬緊唇,繼續(xù)當(dāng)顆自閉的蚌,能拖多久,便是多久。
「你并沒有喂我吃下任何藥物,卻能在短時(shí)間內(nèi),將困擾了我許久的麻煩,輕易除去,然而,它沒有真正根除,只是……轉(zhuǎn)移了,童謠,不,那不是童謠,倒像術(shù)語……言靈嗎?」但言靈對他,該是效用不大,他又不是四龍子。
他幾乎猜中了八成!無雙臉色凝滯。
「你不說,我便繼續(xù)猜了——」他由她的神情判斷,真相,相去不遠(yuǎn)。
「不用猜了!」
她倏地低嚷,知道他再猜下去,最終總會抓到頭緒,自行挖出始末,怎能瞞。!不過是垂死掙扎!
干脆自己認(rèn)了,怕仍是怕,卻更怕,一個(gè)又一個(gè)的謊,圓滿不了,她早就暗暗發(fā)誓,不再欺騙他的——
與其一塊一塊剝下痂痕,不如痛快撕下,是濺血,是愈合,一翻兩瞪眼!
「你的眼,是在圖江城弄壞的!是個(gè)小丫頭給你的茶,那杯茶,本該由她,或她娘親來喝!她以為那只是加了瀉藥的茶……」
無雙緊閉雙眼,不去瞧他聽見時(shí),露出怎生嫌惡,或震驚……
「她不想腹痛,也不要她娘親痛,所以想騙那些欺負(fù)她、傷害她娘親的人喝!可是她騙不了誰,在圖江城里,誰都不信誰!她原本準(zhǔn)備咬牙灌下,腹痛就腹痛吧,但——」
她拳兒緊握,十指陷入掌心,重重喘了幾口,順了氣,但順不了胸臆間的躁動,還有,疼痛。
「但你出現(xiàn)在那里,看起來就是個(gè)爛好人!在我們圖江,爛好人誰都可以欺負(fù),沒有人會客氣,越好的人,越是被踐踏得徹底……」
言盡于此,霸下已經(jīng)明白,無雙口中的「她」,指的是自己。
那日,他遇見的丫頭,是她。
「我不知道那杯茶……里頭竟是一只蟲翳,我真的以為是不干凈的茶水……」無雙已忘了再用「她」來偽飾,繼續(xù)說著,眸始終緊合,神情無比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