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說的沒錯,也許他寧可我真死了……但當(dāng)時的顧不了那么多,或許,因為我是大夫,所以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一個大夫的醫(yī)德和秉性,一個好的大夫,只要是見到病人就會想要醫(yī)好他,救活他,又怎會故意想去害死一個活人呢?」
總歸一句,就是天真。
墨東嘆口氣將她緊抱入懷,覺得此時此刻自己還可以這樣抱著她,當(dāng)真是老天爺對他的莫大眷顧。
「如果我沒有因為有人朝著客棧那頭指指點點而發(fā)現(xiàn)火光及濃濃的白煙,如果我沒有一心系著你而回頭,又甚或沒來得及趕上出手抱住你……」墨東實在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將她抱得更緊。
提到方才那場大火,路蘭雪還是余悸猶存,「雅間的門不知被什么卡住了,不管我怎么用力都打不開,當(dāng)時除了往下跳,沒其它法子了……」
聞言,墨東眸光凌厲的一閃,淡然的一問,「門被卡死了,所以你才沒能像其它人一樣逃出來,是嗎?」
路蘭雪微微皺眉,「嗯……門外就是通道的盡頭,閑雜人等根本不會經(jīng)過,我實在想不出來會有什么東西會突然卡住門。」
「除非是有人故意這么做!
嘎?路蘭雪惶然不已的抬眸看著他。「你是說……有人要害我?」
一場突來的大火,把整個蘭城上上下下的官員貴胄都驚動了,話題從英明威武的大將軍如何飛身救美人,美人路大小姐又如何主動勾住將軍的脖子傷心哭泣,最后如何被大將軍從大街上騎馬帶走一去不回,再議論到路大小姐和周家的事該如何善了……等等,短短一個時辰,各個版本故事沸沸揚場地就在大街上的酒樓茶肆街頭巷尾全傳了個遍。
路行之從衙門回到路府,夫人蘇華一見他就掉淚,二女兒路茹冰也在一旁哭自己命苦,吳嬤嬤也跟著應(yīng)和,把這對母女不敢說不好說的話,全借地這個老奴之口給說全了。
「被大小姐這一鬧,路家其他小姐的婚事該怎么好啊?大小姐也真是的,周公子這么好一個夫君還不滿足?竟然奢望到墨大將軍頭上去了,她這一跳跳到人家懷里去便動,還緊緊抱住大將軍的脖子哭,真是丟盡了我們路家的臉面,她也恁地天真,以為這么做墨大將軍就會娶她進(jìn)門嗎?皇上把公主賜婚給他了,難不成大小姐想去做?堂堂路家大小姐,真是,這都是什么事啊……」
這路家上上下下還真沒一個人擔(dān)心她被墨大將軍強(qiáng)行帶走接下來的后果?站在門邊聽壁腳的路蘭雪在心里一嘆。
蘇華也是滿腹怨氣,「剛剛周家來退庚帖了,說只要是路家的女兒他們都不敢要也不想要了,老爺您來評評理,為什么我的女兒也得受這種莫須有的牽連?」
「是啊,父親,您要為女兒做主!大姊鬧出這樣的丑聞,以后誰敢娶我們路家女兒?」路茹冰當(dāng)真是聲淚俱下。
「你們說夠了沒?這事都還沒弄清楚……」
「需要弄清楚什么?就算墨大將軍心慈仁善岀手救我們路家大小姐一命,但大家都看見了,是大小姐主動勾住大將軍脖子哭了好久都不放手,這還有假嗎?再說,一個女孩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大男人帶走了大半天,到現(xiàn)在都沒回家來,還能說自己是凊白的?這事怎么說也說不清!」
路行之氣得用力拍一下桌子,「說夠了嗎?都給我住嘴!」
真是越聽越煩心,好好一個接風(fēng)宴呢,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毀了不說,還連女兒的名聲都一并給毀了!
這桌子一拍,大廳終于安靜了下來,此時一直站在門外的家丁才大喊了一聲,「大小姐回來了!」
路蘭雪對那名家丁一笑,這才慢悠悠地走進(jìn)來,二話不說便朝路行之跪了下去。
「女兒不孝,讓父親母親擔(dān)心了!
吳嬤嬤搶在路行之面前率先開了口,「大小姐你總算回來了,這出去大半天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你得趕快跟大家說說……」
「我在跟我父親母親講話呢,吳嬤嬤。」路蘭雪抬眸掃了過去,淡道,「怎么覺得府里的下人們得越來越不守規(guī)矩了!
「大小姐,你……」
「你住嘴,大小姐說的是!固K華打斷了吳嬤嬤,「你們都退下吧,我和老爺要跟大小姐說話。」
「是,夫人!
「是,母親!
吳嬤嬤和路茹冰雙雙退下了,大廳里就只有路行之、蘇華和路蘭雪三人。
「現(xiàn)在你可以好好說一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現(xiàn)在整個蘭城的人都在說你主動勾搭墨大將軍,一見到他就緊緊勾住人家脖子,可有冤枉你了?」蘇華冷著一張臉,面對路蘭雪,她著實怨恨,很難不表現(xiàn)出來。
路蘭雪一臉幽怨,「女兒自然冤枉。當(dāng)時客棧失火,女兒雅間的房門競怎么也打不開,像是被人從外頭拿什么東西給卡住了,女兒自然只能冒著生命危險從二樓窗臺往下跳,是墨大將軍看見了剛好出手救了女兒一命,要不是他,女兒可不是死了就是瘸了癱了,當(dāng)時女兒都嚇傻了,驚魂未定的才會抱住大將軍哭了起來……女兒差點就冤死了,母親還在計較女兒為何抱住大將軍哭嗎?」
「再說,弼哥哥已經(jīng)答應(yīng)娶女兒了,女兒和弼哥哥打小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女兒犯得著去勾搭一個陌生的大將軍嗎?請父親大人母親大人明察!」路蘭雪一串話說來情真意切,不無道理。
路行之看著女兒,「那墨大將軍呢?他為何要把你從大街上帶走?他騎馬載著你去了哪里?你跟他之前認(rèn)識嗎?他的行為著實不合常理……」
他心里一堆疑問堆得都快比山還高了。雖然理智上他知道應(yīng)該先問清及查明客棧雅間的門為何會被卡住一事,但墨大將軍的舉止卻更是令他不解。
路蘭雪把頭低了下去,「因為事發(fā)之后,墨大將軍覺得事有蹊蹺,為何全部的人都逃出來了,只有女兒被困在二樓,所以就把女兒帶到其它地方問清楚……」
「那也不必搞個大半天見不到人影吧?這成何體統(tǒng)?」
「那是因為女兒打從五年前失足落入山谷之后掉進(jìn)水里,又在冰冷的山谷里昏迷太久,冰寒入體,身體一直都很不好,這會突然遇到大火,逼得女兒從二樓跳下來,飽受驚嚇,連站都站不穩(wěn),這事問小芳就知道了,她當(dāng)時也是因為女兒身子非常不適,要去雇馬車,才暫時離開的,因此墨大將軍帶走女兒后沒多久,女兒就昏了過去,過了很久之后才醒過來,將軍還帶女兒去看了大夫,這才擔(dān)誤了時間。」
路行之一嘆,「可憐的孩子,那墨大將軍現(xiàn)在人呢?」
「女兒不清楚。」
「那他……對今日之事可有說些什么?」
「他說必會為女兒查明真相!孤诽m雪只挑她想說的說,至于她不想說的,自然就主動略過。
「這怎么成?」蘇華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他都當(dāng)眾抱住你還把你給帶走了大半天,說什么也應(yīng)該對你負(fù)責(zé)……」
「住口,你還恩將仇報了不成?」路行之瞪了蘇華一眼,「墨大將軍是何許人?他出手救了蘭雪的命你卻要他負(fù)責(zé)?你當(dāng)墨大將軍是大街上的阿貓阿狗嗎?隨便就可讓你擺布?這事切莫再提一個字,你可不要丟我路家的臉!」
「老爺!不讓他負(fù)責(zé)難不成蘭雪還能嫁給周家嗎?周家都退了庚帖……」
路行之輕哼了一聲,「我路家女兒豈有嫁不出去的理?再覓個親家便成,你這個當(dāng)母親的就多費點心!
說到這事,路行之就來氣,這事都尚未查明,周家就急忙的表明要退婚,半點沒有商量的余地,還真是讓人寒心。
不過他能說什么?周家等了他女兒五年,于情于理,周家都擔(dān)得起有情有義的美名,他再要跟人家討說法,倒像是他逼著人家娶女兒似的。
路蘭雪看了他們一眼,輕聲道,「父親大人,母親大人,你們就不必為女兒的婚事費心了,女兒愿一輩子與青燈古佛為伴,為父親母親念經(jīng)祈福!
「胡說八道什么!」路行之可不覺得這是什么好主意。
「是啊,又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今日的錯也不在你,出什么家?」蘇華也不同意。
就算找不到像周刺史這樣背景的公子當(dāng)正妻,若當(dāng)妾的話卻是不難找到對象的,老點丑點或是死了妻子的都行,只要身家背景好,不管是官大還是財大,或許還可以幫襯一下她的兩個妹妹。
路蘭雪看了蘇華一眼,「母親,女兒不當(dāng)妾。」
聞言,蘇華的心突突跳了一下,有一種被人看透的狼狽,「到現(xiàn)在你還能挑嗎?」
「不能,不嫁就是。」
「你……」蘇華想罵人卻罵不出口。
倒是個有骨氣的!瞧她跪著,那背卻挺得比誰都還直,還真是一身的傲氣,像是什么都不怕似的淡定從容。
路行之朝她擺擺手,「好了,你也驚嚇了一天,先下去好好休息吧,這事以后再談!
「謝父親大人體諒,父親母親晚安!孤诽m雪說著,站起身退了出去。
大廳外頭,丫鬟小芳一見路蘭雪便迎上前去,「人姐,你還好吧?奴婢都擔(dān)心死你了!怎么奴婢才去替小姐雇輛車,小姐就岀事了,把奴婢急得……」
「先不說這個!孤诽m雪淡淡的眸光賞向她,「有事回去再說!
「是,小姐!
回到梨院,路蘭雪便嚴(yán)肅的看著小芳,「你先告訴我,有誰知道我今那個時間會出現(xiàn)在來來客棧的那間雅間里?還有,為何那個時間,你會剛從外頭回來?而不是在客棧里?」
小芳聞言,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丟小姐一個人在客棧里的!當(dāng)時小姐叫奴婢下樓拿些點心,可廚房那兒因為有兩個廚子生病請假,臨時請來的幫手又笨手笨腳的,忙客人的午膳都忙不過來了,奴婢眼瞧著可能要忙很久,便想著出門到轉(zhuǎn)角的點鋪子里先買些給小姐嘗嘗,誰知道奴婢買完回來就見客棧火光沖天,小姐被困在了二樓……奴婢該死,都是奴婢的錯,要是奴婢當(dāng)時在小姐身邊,鐵定就不會發(fā)生這些事了!
路蘭雪點點頭,「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現(xiàn)在,我要你好好回答我第一個問題,有誰知道我當(dāng)時會在那間雅間里?」
小芳愣了一下,「有什么問題嗎?小姐?」
「你只管老實回答便是!
「是!剐》紓(cè)頭想了想,「這事應(yīng)該有載我們?nèi)サ能嚪蚝涂蜅@锏恼乒窕镉嬛馈皇恰?br />
小芳有點遲疑的看了她家主子一眼,「或許,方大小姐應(yīng)該也知道……」
「方大小姐?」路蘭雪一頭霧水,「哪個方大小姐?」
「就是周刺史夫人的娘家方家,周公子的表妹方大小姐!
「方萱萱?」
「是。」看大小姐一臉迷惑,小芳只好細(xì)細(xì)道來——
原來那日小芳到來來客棧訂雅間,掌柜的跟她說她遲了一步,雅間已經(jīng)被人訂走了,掌柜知道她是路縣令府的丫頭,正常來說都會主動把位置讓給她,這次他卻沒這么做,小芳正疑惑著,小二突然跑來跟掌柜在耳邊嘀咕了幾句,后來掌柜便告訴她,原來訂雅間的那位因為預(yù)定了兩間,愿意讓出一間給路家小姐,小芳禮貌性的問了是哪府人家,掌柜卻說對方不愿意報上名號,既是如此,小芳欣喜之余也沒再多問,趕忙便把雅間給訂下后走人。
她沒多問,是因為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家老爺雖是個五品官,但這地位在蘭城可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多數(shù)的人在可以的狀況下都一定會賣路家人一個面子,她并沒覺得這有什么。
直到那日她下樓要幫小姐叫一些茶點上樓,一走出去剛好撞見以前周家的一個老仆婦走進(jìn)了隔壁的雅間,那仆婦待在周家很久了,幾年前不如何故被周家派去刺史夫人的娘家方家,留在刺史夫人侄女方大小姐那兒,小芳在街上也見過幾次,一眼便能識出,這才頓覺有些不妙。
大小姐可是跟周家訂親的閨女,卻為了一睹墨大將軍的風(fēng)采來訂雅間湊熱鬧,這雖然也沒什么,但被親家的親戚,還是和周家走動頗為頻繁的方大小姐發(fā)現(xiàn)了總是不好,若她無意間在周家夫人面前提了一句,便落了個不莊重的罪名,再想到那掌柜說原本訂雅間的人是訂了兩間,讓出一間給她,自然便想到了這間雅間原來就是方大小姐讓出來的。
她一邊下樓一邊惴惴不安,才思忖著等會上樓時得跟小姐提一下這事,沒想到后來不過是出去買個點心,客棧就莫名其妙失火了……
路蘭雪靜靜地聽著,不想將方萱萱的知情和周家聯(lián)想在一起,可這真的很難,還莫名的讓她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方大小姐知情,那周刺史夫人也應(yīng)該知情,甚至連周刺史和周弼都知道了……會是周家嗎?為了不想要她這個媳婦,干脆想放火燒死她?
不,這太可怕了。
路蘭雪的身子隱隱顫抖著,不知是氣的多?還是怕的多?
若真是周家,又是誰干的呢?周家老爺?周夫人?還是周弼?她閉上眼伸手揉著頭,當(dāng)真覺得好累。
小芳看著主子,突然小心翼翼地問,「小姐,你問這些,難道是在懷疑那場火……是有人刻意針對小姐的?」
路蘭雪苦笑,「大家都逃出去了,只有我的門卡住了出不去,你說,不是針對我嗎?本來,如果我因此死了,門被卡住的事也不會有人知道,偏偏我還活著……」
「小姐的意思是這些可能是周家搞出來的事?可是,奴婢實在不明白,小姐這么好,周家這是為什么?這會退了大小姐的親,也沒說要二小姐啊,反而說只要是路家的小姐一個不要,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也許,他們本來就一個都不想要,只是礙于眾人的悠悠之口,所以在五年后才改口要定下茹冰,誰知道我突然回家了,周弼對外又突然說要娶我,這才狗急跳墻了吧?」
又也許……連周弼說要娶她都是個幌子?
路蘭雪不敢想,也不想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