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單手拿著書,彷佛瞧得認(rèn)真,但從正午到現(xiàn)在,卻是一頁也沒有翻過,就像是個泥人似的,若非她胸前還有起伏,乍看還真會覺得那就是個美人雕像了。
伺候她的丫鬟說,她這么不說不動已經(jīng)好幾個時辰了。
慕寒月整個人斜倚在門框上,靜靜的看著她,任由心頭的那抹心疼一點一滴地累積成了一座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大山。
當(dāng)初離開她是為了替她求得一個逃離金家的機(jī)會,他以為只要安排好了一切,她就能夠高枕無憂的等著他回來。
卻沒想到他的安排不可能滴水不漏,當(dāng)龍競天和三皇子龍競宇的爭斗越發(fā)白熱化的同時,金曉企又將目光投向了她。
雖然這次他順利帶回了她,可卻沒能救下這一路伴她走來、與她宛若親姊妹的阿圜,對于她的痛,他感同身受,他甚至覺得阿圜的死會是他一輩子對她的愧疚。
看夠了她那無言中散發(fā)出來的憂傷,在心中累積夠了讓他記取教訓(xùn)的心疼,他朝她走了過去。
在他站定的同時,金映煙終于從呆愣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她抬眼與他對視,只不過那死寂的眸光中再也沒有一絲從前的水靈與生氣勃勃。
抿著唇,她不發(fā)一語,只是用淡漠的目光瞧著他,彷佛他不過是一根擋光的石柱,而不是一個與她有過糾葛的人。
按捺著心痛,慕寒月的臉上漾起一抹寵溺的笑容,傾身將手上抱著的盒子輕輕地放在她的腿上。
隨著他的動作,金映煙只是低頭望向被放在腿上的盒子,沒有伸手打開,也沒有開口詢問。
阿圜的死讓她突然覺得,自己這幾年的努力不過是一場笑話,慕寒月永遠(yuǎn)不會知道,幾個時辰前她以自己為交換代價請求他的幫助,是她花了多少的力氣、摧毀了自己這幾年的所有驕傲才開的口。
可他卻毫無猶豫的轉(zhuǎn)身離去,他的背影給了她重重的一擊,讓她徹底失去了繼續(xù)努力下去的動力。
「不打開看看嗎?」
語氣中帶著濃濃的鼓勵,雖然被她毫無生氣的模樣給心疼壞了,也氣壞了,但慕寒月卻不想,也無法苛責(zé)于她。
瞥了他一眼,金映煙依舊沒有開口,卻抬手拿起那個盒子。
就在慕寒月以為自己終于勾得了她的一點注意力時,就見她將那盒子放到榻上的矮幾,然后轉(zhuǎn)頭望著窗外。
「這盒子里是我這幾年來掙得的一切,包括大盛的印信,無論你想對金家做什么,這些東西對你都會是助力!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驀地將目光從窗外那碧綠的景象抽離,然后看向矮幾上那個樸質(zhì)無華的木盒子。
這幾年,因為要替靳家填坑攢家產(chǎn),她自然知道新發(fā)跡的票號大盛,有著多么雄厚傲人的實力。
她一直很佩服大盛的當(dāng)家,竟然能在這么短短的時間內(nèi),憑借著快速積攢的雄厚實力,擠走了永連號,斗垮了日昌升,然后雄霸整個皇朝的票號界。
曾經(jīng)有一度,她甚至想過,若是有朝一日能夠見到大盛的主事者,她必定要好好地請教一番,而如今,慕寒月竟然就這么堂而皇之的走到她的面前,告訴她,他就是一手撐起大盛這個新興票號的人。
便是有著大皇子的援手與背后支持,然而這幾乎是件堪比登天還難的事,他……是騙人的吧!
「你若是不信,自可拿著這個印信到任何一家大盛的分號,要提多少銀子便提多少銀子!贯莘鹂闯隽怂膽岩桑胶掠行]好氣的對著一臉傻氣的金映煙說道。
「這票號是你的?」
「只有三分之一是我的,其余的咱們不能動。」
即便只是三分之一,那也是一筆可觀的財富,若是能有這筆財富在手,她要斗垮金家就會容易許多。
雖說,金曉企手頭上的銀錢也不少,更在多數(shù)的商會建有自己的人脈,可只要有銀子她就更有底氣。
但……這筆銀子她能拿嗎?
她很是不確定地抬頭看他,眸中有著明顯的遲疑,明明早上他才用甩頭離去拒絕了她的提議,現(xiàn)在卻又這么做,她不免會懷疑他是在打什么主意。
「要不要,一句話!」
「天下從來沒有白得的銀子,你想要什么?」壓下心頭的蠢蠹欲動,她毫無扭捏地直接問道。
「很簡單,銀子我可以出,但我可不幫你賣力,將來金家的產(chǎn)業(yè)我要一半!顾牡溃桓惫鹿k的模樣,還理直氣壯得緊。
既然他出銀子,她出力,那么所得一人一半也是很公平的事。
「若是我失敗了呢?」金映煙再問,方才臉上的死寂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蠢蠢欲動。
面對那么大筆的銀兩,若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只要有了這筆錢,再加上細(xì)細(xì)布局,她相信自己能為阿圜報仇,只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萬一天不助人……
「失敗了便失敗了,我可以接受你把自己抵給我!
他那半真半假的話語勾得金映煙眸中的猶豫更盛,但慕寒月卻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她。
他想,她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樣一個有精氣神的她是多么的引人注目,自己離開她的這些年,無論遇到什么困難,只要想起她那抹永不放棄的笑容,他的心中就充滿無限的勇氣。
與其說這幾年是他靠著自己的努力,想要為她構(gòu)筑一個足以讓她遮風(fēng)避雨的環(huán)境,倒不如說是因為她的存在,所以即便面對的環(huán)境再困難、再險惡,他都無所畏懼,因為只要退后一步,就會將她置于危險之中。
抬眸望著他,金映煙淡淡的笑了,以己身為代價又何妨呢?
如今的狀況早已不是她只手就能翻云覆雨的了。
就算她有把握在商場上可以力抗金曉企那只老狐貍,可在奪嫡的險境之中,她又有何能力可以保全自己,并為阿圜復(fù)仇呢?
想到這里,她驀地起身,緩緩地步向?qū)γ娴哪胶,在他那深沉目光的注視下,她在他的面前蹲下,淡淡的說道:「我的提議依然有效,既然你拿出了你的誠意,那么我必掃榻相迎!
慕寒月從來不是愚蠢之人,自然知道金映煙所思所想,但第一回聽著的憤怒過去,這一回因為明白了她心里對自己的誤解,便再激不起他的怒氣。
他伸手,輕柔地握住她那削痩的下頷,「我這個人對行尸走肉沒有興趣,所以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愿的迎接我。」
那強(qiáng)焊的宣誓就像一記巨雷,驀地在金映煙的心里頭炸了開來,但這一回慕寒月沒有給她時間整理自己紊亂的思緒,扔了話就踩著自信的步伐走人。
他有的是時間與她耗,即便是一輩子,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