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問,心里酸酸的。
“我打傷了你。你記得嗎?”卓翊看著她,手輕輕地拂過她的發(fā)。
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如跑馬般在腦海中回放——
她換了夜行裝,她溜了出去,她追蹤一個黑影,她被擊飛……
“我破壞了你的計劃,是嗎?”她問他,萬分愧疚。
卓翊搖頭,“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你能趕快好起來!
還好他聽了清繡的話,只用了五成功力,不然,他們再沒有機會說話。
清繡雖然受了內(nèi)傷,但只要細(xì)心調(diào)養(yǎng),假以時日還是能復(fù)原。他擔(dān)心的是另一個傷。
清繡的左手臂上有一根金針,金針雖已拔出,毒性卻留在體內(nèi)。沒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毒。
清繡昏迷的這兩天,每到亥、巳兩個對時,體溫就會急遽上升,如被火焚,卓翊相信就是這根針造成的結(jié)果。
清繡一定遇到了范嫣;傷了清繡的,一定是范嫣。
他根本找不到范嫣,他根本找不到能醫(yī)治清繡的人。
一想到這,他就無法忍受,他無法忍受自己的無能,無法忍受清繡可能因為他的失誤而葬送生命。
“卓大人,你怎么了?”卓翊一直守著她,她已經(jīng)醒來了,他怎么好像還是很痛苦?他在擔(dān)心什么?
“你在擔(dān)心師姐嗎?等我好了,我……”
“清繡,”卓翊打斷她的話,“你中毒了,而我不知道怎么為你解毒。”
姚浩繡想起那盤旋在夢里的火云,腦中忽然靈光一現(xiàn)——
“卓大人,在我昏迷這段時間,你有沒有用真氣幫我療傷?”
“沒有。因為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練的是玉女神功,我想那應(yīng)該是至陰至柔的內(nèi)功,而我練的是至剛至陽的先天罡氣,伯與你體內(nèi)真氣相沖,所以不敢貿(mào)然動手!比绻苡谜鏆獐焸,清繡就可以很快復(fù)原,他想。
是了,卓翊沒有輸真氣給她,那種火焚般的感覺不是真氣相沖,那是——
“我想,是火云針!彼p輕說。
卓翊又驚又喜,“你怎么知道?”能夠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那就有救了!
“中了火云針的人,每天到了中針的時辰及對時,就會五內(nèi)如焚,仿佛身陷火海之中,發(fā)作一百二十八次之后,五臟敗壞,六脈盡斷。不過,也就不會再痛了!
“那該如何化解?”卓翊心急如焚。
“無藥可解。”姚清繡輕輕地道。
“不可能,天生萬物,一物克一物,世上不會有無藥可解的毒。”卓翊急得來回踱步,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靜。
“是真的,卓大人,你聽我說完就明白了。”她向卓翊伸出手來,卓翊握住她的手,坐到床前。
“如今的神針門,已不算是江湖門派。但早在許多年前,大概是在我太太太師父的時代吧!那時的神針門,還是由男人統(tǒng)領(lǐng)的時代,也一樣有逐鹿江湖的野心。
“為了與武林各派一較長短,神針門的歷代師祖,致力于武術(shù)的鉆研,無論是內(nèi)功心法,或拳掌輕功,都有了一定的進(jìn)境。”說到這里,呼吸不順,卓翊扶她坐起來。
“唯一不變的是兵器,神針門以針立派,祖訓(xùn)針濟萬民,就算是爭斗之心再強的師機也不敢違背!
“可是使針畢竟不如用刀劍占優(yōu)勢,要能克故制勝,除非謝入要害,否則即使把發(fā)針的手法練得再好,也不過使對方皮肉疼痛而已。所以,只剩下喂毒一途。
“任何事情,一旦研究上了,很難不入迷。而一旦從中得了好處,更不免越陷越深,神針門因此越走越偏,幾乎成了毒針門。
“后來,神針門遭武林人士圍剿,幾乎完全滅絕。繼任師祖以大智慧,將所有武學(xué)經(jīng)典毒針暗器全部銷毀,只留下修身養(yǎng)性的玉女神功和飛針技法,以求能回歸建派初衷。
“在所有被毀滅的毒針中,師祖獨獨保留了一樣,就是火云針。因為火云針是以火云花汁煉而成,火云花生在火山口邊,在火山熱度達(dá)到噴發(fā)頂點時開放,花一開即遭火舌吞沒,幾乎沒人能采擷,所以火云花的存在始終只是個傳說!
說到這里,又喘息連連。
卓翊拍拍她,“因為難得,所以令師祖舍不得毀棄?”如此陰毒的暗器,為什么不毀得干干凈凈?
姚清繡道:“師祖留下三根火云針,倒不是因為難得,而是要借此告誡以后的門人,不要重蹈覆轍。
“師父說,她一直將火云針收在一個木匣子里,在師姐失蹤之后,火云針也跟著一同消失了。
“因為我記得在檔案上看過,師姐家被人放火燒毀,我擔(dān)心師姐會以火云針對付錢煥,傷及無辜,所以……”
說到底,清繡是為了保護(hù)他,難怪那次的送別,像死別一般。卓翊心情激蕩,難以自己。
“所以中了火云針是無藥可解的。還好,中針的是我,沒有讓師門蒙羞,我也算是完成了師父交代的任務(wù)!闭f完,她閉上眼睛。
不能!清繡不能死!
“清繡,你告訴我,一定有辦法可以解的,是不是?清繡,你告訴我……”卓翊完全慌亂了!拔覀兛梢匀フ夷銕煾福銕煾敢欢ㄓ修k法……或者,我們可以去找神醫(yī),世上總有能人異士……”
“卓大人,不要徒勞了!彼幌肟醋狂礊樗y過的樣子,只能硬起心腸。
難道,真的到了絕境?不,只要還有時間,他會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頭兒,您別走!”
“卓大人,您不要兄弟們了?”
“總捕頭,兇嫌還未落網(wǎng),大家還等著您領(lǐng)導(dǎo)……”
姚清繡再次醒來,聽到的就是這些聲音。她認(rèn)得出那是——春山、程亮他們的聲音。
“我已經(jīng)跟郡守大人辭職了!笔亲狂吹穆曇。
“可是大人并沒有準(zhǔn),”丁春山說,“上次圍捕的事情,郡守大人并不怪罪,還一直慰留您……”
“我心意已決!弊狂吹穆曇敉钢鴪远。
“卓大人,我知道,”是程亮的聲音,“您是為了姚姑娘?墒且闹校值軅兙筒恢匾獑?”程亮的話立刻招來眾人的制止。
“程亮,你說得對,但我無能為力。清繡重傷,我方寸已亂,無法再領(lǐng)導(dǎo)大家。”
直到這時,眾人才恍然大悟,不知從何時開始,頭兒對清繡姑娘的感情已經(jīng)到了這種程度。
“春山,以后就麻煩你了!
“頭兒,您放心去吧!我會暫代您的職位,一直到您回來。”
如果清繡死了,我再也不會回來。卓翊心里想。
姚清繡在隔壁,止不住流下淚來。一定是太痛了,她想。只是不知痛的是身體,還是心。
忽然,卓翊走了進(jìn)來,“清繡,我來帶你離開!彼鹨η謇C。
“是我?guī)銇淼,”卓翊對她微笑,“你一直想離開郡衙,現(xiàn)在我?guī)阕摺!?br />
“卓大人……”她哽咽難以言語。
“別再叫我大人,我在你面前,早就不是大人了!
“卓大哥!边@個稱呼把他們拉回從前,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
清繡是個聰明的女孩兒,卓翊心想,她第一次見到他,就叫他大哥,她很早就知道他會愛上她。他會做她的大哥,會永遠(yuǎn)遠(yuǎn)地保護(hù)她。
可是永遠(yuǎn),是多么奢侈的詞。
他把姚清繡抱上馬車,頭也不回地向前方無邊無際的黑暗駛?cè)ァ?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