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鴻門宴的高潮迭起,氣氛很平和,左一句「小舞住院時蒙你關(guān)照,一直想親口向你道謝」;右一句「那是我職責(zé)所在,應(yīng)該的」……雙方客客氣氣、謝謝招待。
那頓飯她特別的乖,怕扯男友后腿,一句話都不敢跟她哥頂,既做面子給男友,也做面子給兄長。
事后,探問邵云開的感受,他只是笑,很寵愛地挲挲她發(fā)心,沒說什么。
回頭問兄長,余善謀居然也不表態(tài)。
到底什么鬼啦!她有點崩潰。
生命中的兩個男人,要是互看對方不順眼?她要怎么辦啦?雖然目前看起來沒有這樣的跡象,但那種客套的應(yīng)酬,她也不敢太樂觀評估。
而后,邵云開松口吐了幾個字:「這不是你該擔(dān)心的,交給我就好。」取得女方親友的認(rèn)同,是他的責(zé)任,不是她的。
這個話題,似乎就此告一段落,誰也沒再提起,至少沒聽兄長對男友有任何的不滿批評、也不曾聽聞男友那頭有絲毫抱怨。
偶爾有空,大家會約出來吃吃飯,完完全全的相安無事,天下太平。
于是,她也就漸漸寬了心,沒再聚焦糾結(jié)這件事?
她有時會在男友那里夜宿,一開始邵云開還覺不妥:「這樣不好吧?」一回、兩回還可以睜只眼開只眼,但一而再再而三那叫放肆。
余善舞看兄長都沒說什么,豬隊友臺詞又出現(xiàn)了?「我哥才不會管我這個,我都成年很久了好嗎?」
邵云開無語問天,覺得人生好難。
女友的毛要摸順,女友哥哥的逆麟也不能觸著,他很小心在拿捏這當(dāng)中的度,掌握在剛剛好發(fā)乎于情,又不至于太目中無人的界限內(nèi)。
堅持再晩都要送她回家,在門口道別時,余善舞嘆了口氣,摸摸他的頰!肝抑皇遣幌胍闾。」
嘴里嫌他龜毛,但心里不是不明白他的顧慮。
該有的尊重要有,不能一副家里沒大人的樣子,這是男人要拿捏的分寸。
她又何嘗不知?只是這一來一回,車程也不短?他回去都多晚了,而且明早有約,他還不是又要再來一趟。
「不累!顾兆∨研奶蹞嵊|的柔荑,放在唇邊輕物一下。「不然我搬到附近來。俊
「看你呀。」余善舞當(dāng)他是隨口一說,也沒放在心上!负美,你快回去,路上開車要小心!
隔天,是假日。
他們跟余善謀約了吃飯,不過是約晩上,白天他們先去兩人世界廝混了一整日,晚上才在餐廳會面。
因為吃過幾次飯,也算小熟了,也就沒太拘禮,各自點餐。
親善舞好歹也知道要互相,想到中午點餐全都她說了算,晚上也就賣了一回乖,換男友作主點餐。
邵云開幫兩人各點了一客套餐,餐點送上來的時候,她小小聲嘀咕:「我不想吃白飯。」
「好,那就不要!股墼崎_不啰嗦,直接把飯端過來。「那這個要不要?」等她點頭,將配餐的甜點推向她,再動手幫她剝蝦。
從小看到大,這家伙什么德性余善謀清楚得很,現(xiàn)在不吃飯,晩點一定會餓,然后又吃些有的沒的雜食。他很少挑剔妹妹,但這點真的需要改改。
想歸想,他不吭聲,她男友也不吭聲,各吃各的,間或穿插幾句交談。
吃著、吃著,余善舞自己良心不安了。「不然我『幫你』吃一點飯好了!
邵云開不喜歡浪費食物,兩大碗白飯,吃完會太撐。
邵云開面不改色,微笑道:「好啊,謝謝你!
要不是自制力夠,余善謀真的會笑出來。
這招以退為進(jìn),使得還真漂亮,完全不著痕跡,并且讓對方心甘情愿。
邵云開根本打一開始就是要她吃飯,不然不會點兩碗附白飯的餐點,但他聰明地不念她,也不講什么大道理,全然由著她。
小舞很討厭別人在耳邊嘮叨,但并非公主病患者,她自己會想,你給她三分顏色,她少說也會回你個兩分半,邵云開分明是摸透她的性子,懂得掐軟肋。
暖男與軟男,有時只在一線之隔,身為男友該給的寵愛他給得十足,但也并不是無底限縱容,他有他自己的溝通方式,不用搞得雙方不開心,又能達(dá)成目的,高手腕,高EQ。
交往的第四個月,有一天邵云開突然告訴她,他在附近買了房子。
她嚇了一大跳!肝乙詾槟闶请S口說說!
「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隨口說說。」
「可、可是……」這一帶都是老房子、老社區(qū),交通動線與商圈發(fā)展也沒有那么成熟,老實說并無投資價值,只看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都更了。
她沒有搬走,是因為這是他們家的起家厝,父母在這里成家,買下人生第一間房,她與兩個哥哥也都是在這里出生、成長,他們對這間老房子有太多的回憶與感情。
有一度,他們幾乎要失去它,當(dāng)初意外發(fā)生,二哥為了龐大的醫(yī)療費用,將房子抵押給銀行,最后咬著牙也硬是撐了過來。
而且后來她手術(shù)順利,慢慢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也在住家附近的才藝班找到工作,教小朋友跳舞,薪水有點不上不下,要說職涯前瞻性也沒啥發(fā)展空間,但重點是錢少事少離家近,舞蹈家的夢想已經(jīng)離她很遙遠(yuǎn)了,蹉跎的光陰回不來,她現(xiàn)在的狀況,也負(fù)荷不了太精密專業(yè)的舞蹈動作,但是還能跳,她就很知足。
有穩(wěn)定的工作、有家人陪在身邊,如今的生活對她來說,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極致奢移的幸福,她相當(dāng)安于現(xiàn)狀。
這些她沒有多談,但邵云開一定知道,所以不曾說過一句要她搬家的話,而是自己二話不說,默默地搬過來。
笨蛋、笨蛋、大笨蛋!他到底會不會算?他原本的住處是市區(qū)的精華地段,離他工作的醫(yī)院又近,怎么看都是最適合他的選擇,他卻看不見,一心一意走進(jìn)她的世界。
她偷偷去查了一下實價登錄,又二度炸得腦袋發(fā)暈?
「邵云開!你知不知道你買貴了?!」而且貴很多!
他被炸毛的女友惹笑,「你想知道問我就好,查什么實價登錄?」
就涉及到私人財務(wù),不確定好不好明著問咩……不對,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買貴了、買貴了、買貴了。
「我知道行情!顾椭宰影矒崤。屋主將房子長期作出租用途,本就無售屋意愿,出的價錢如果不夠讓對方心動,對方會寧可選擇長期穩(wěn)定的租金收入,不會賣。
這附近不是沒有其他的買賣選擇,但他仍是決定要買這里——他當(dāng)初承租過一年,短暫駐留的地方。
「這里,是我們相遇的起點,我想在這里,接續(xù)我們的緣分。」
明明應(yīng)該是很浪漫的一件事,余善舞卻血淋淋地悟了!冈瓉硭^的浪漫背后,都是用一疊疊的鈔票疊出來的。」
他哭笑不得!改憔筒荒軙簳r先忘記新臺幣嗎?」
「不能!钩鲎獾姆孔樱輿r不會太理想,以前短住還能將就,現(xiàn)在要當(dāng)成家來住,勢必得重新翻修、拉管線……這屈指一算,又是一大筆的費用支出,虧大了。
這個浪漫好貴啊……
邵云開倒是很淡然,笑笑地說:「沒關(guān)系,我們從頭來過,你喜歡什么,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把它整理好!挂黄,布置成一個家。
他感覺得出來,去他的住處時,她并不自在。
裝潢是若嬙喜歡的低調(diào)奢華風(fēng),處處都有前妻的喜好與影子,是他結(jié)婚時所購置的新居,適合他與前妻,卻不適合她。
她要轉(zhuǎn)兩班公車,坐五十分鐘的車才能到他住的地方;她用的是浴室里若嬙選購的攻瑰香氛沐浴乳;連看電視時,想添個彼得兔抱枕,都怕破壞整個屋子的格調(diào)……
這些都是很幽微的情緒,她沒有特別表現(xiàn)出來,但他一直在看著她,看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再幽微的情緒轉(zhuǎn)折,他都看得見。
裝修期間,她住得近,借地緣之便時不時地過去幫他看頭顧尾,為施工品質(zhì)把關(guān)。裝潢的風(fēng)格,偏美式鄉(xiāng)村風(fēng),家具、擺件、生活小物等,也都是他們利用假日約會時,一起選購的。
他住進(jìn)去之后,她時時往他那兒跑,感覺得出,她自在多了。
他喜歡看她在屋里做瑜伽、洗完澡坐在床邊抹乳液、坐在臺階上用腳底板打節(jié)拍哼歌等他回來、還有午后懶躺在沙發(fā)上,睡到曬肚皮。
與上面那些相比,每日上下班的通勤時間變長這種小事,連缺點都算不上。
他成了戀家的男人,無論再忙、再晚,都會回來,偌大的城市,只有回到離她最近的那個地方,才能踏實、心安,睡個好覺。
每晚,他們都會通電話,有時是道晩安,有時不小心觸動話題機(jī)關(guān),就會聊很久,于是她便去申請一組專屬門號,據(jù)說只要繳一點點月租費,就可以無限暢聊。
情侶專屬——聽起來不錯。
他向她要帳單,被她白眼,「這點戀愛稅我還繳得起。」他都做到這樣了,她難道還繳不起這點電信費嗎?
于是他便沒再堅持。
重要的是,當(dāng)她電話來時,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她身邊。
「云開,我睡不著!顾诹硪活^,軟軟抱怨。
「為什么睡不著?」他已經(jīng)躺在床上,聽著熟悉眷戀的甜嗓培養(yǎng)睡意,只等她道晚安,今晚就可以有個好夢?
「我肚子餓。剛剛打電話給我哥,叫他回來順便帶消夜,他居然說——活該,餓死一個少一個。」主要是告狀來著?
完全理解余善謀說這句話的心情,是他也想狠心放生讓她吃幾回苦頭。
想是這樣想,嘴上仍是問:「家里沒吃的嗎?」
「只有泡面和零食。我記得某位醫(yī)生大人說過,消夜是吃什么補(bǔ)什么,被他這樣一恐嚇,我寧愿餓也不敢進(jìn)補(bǔ)防腐劑!
「好吧,那你只剩閉上眼睛,數(shù)一千只羊這個選項了。」
意思就是——數(shù)羊數(shù)到周公愿意眷顧你吧!
「哼,你現(xiàn)在都跟我哥一國的,口氣很風(fēng)涼。不跟你講了,我要去數(shù)羊了,晚、安!」
掛掉電話,她真的開始數(shù)羊,但肚子餓好難睡,就在她數(shù)到第九百七十五只羊時,門鈴響了。
以為是她哥回來,忘記帶鑰匙,爬起來開門,竟是拎著消夜前來的男友。
門外的人嘆口氣,很沒轍地補(bǔ)充:「數(shù)完一千只羊,我差不多就到了!菇K究還是舍不得放生。
「云開、云開、云開——你最好了!」她開心地?fù)渖先ィ编编钡卦谒樕嫌×撕脦讉響吻。
本想陪她吃完消夜就回去,誰知某人飽暖思淫欲,啃完蛋餅,開始啃他的嘴。
吻與吻的間隙,他含糊地逸出聲:「這是你家——」你想干么?
「都是你的錯,消夜有毒!鼓橙俗剿壬蟻恚瑡傻蔚伪г梗曇舫壸鲎。
「然后呢?」他有預(yù)感,下一句會是經(jīng)典。
「你摸摸看,我好像發(fā)燒了,醫(yī)生大人幫我打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