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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意綿綿 第八章

  “爸怎么會在這里?!”  

  雷秋彤無法相信眼前穿著圍裙,洗手做羹湯的忙碌男人是她父親。  

  簡直像換了一個人,發(fā)亂未梳看起來年輕了十歲,笑聲洪亮活像誰說了個笑話取悅他,正笑得前俯后仰沒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在她十五年的記憶里他常常不在家,一下子當廚師、一下子開餐廳,匆匆來去將她交給保母和姑姑照顧,往往連說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她從來沒見過他下廚,家里的廚房是廚娘的天下,他甚至很少在自己的家吃過飯,少有的幾次是皺著眉,好像非常難吃。  

  知道他曾是廚師和看到他做菜是迥然的兩種心情,人家夸他是美食家他從沒承認過,只說自己的嘴很挑,再也吃不出幸福的味道。  

  而面前的他笑得多像居家男子,自滿得意地嘗著湯的味道,仿佛那就是幸福。  

  改變他的不是她,也不是希望和他復(fù)合的母親,而是……她看向父親滿心愛戀的女子,驚訝她并非絕艷的美女,甚至有一點點胖,為什么她能吸引住父親的目光呢?  

  驀地──  

  她看到她。  

  不,應(yīng)該是仙仙,一副氣憤得想殺人地抱住仙仙,可是語氣卻是委屈得要焚尸滅跡,這……  

  “小蒜頭,你舅舅太可惡了,他居然不給我食物要活活餓死我,你去買妣霜毒死他,我們來瓜分他的財產(chǎn),讓他死后不得安寧!焙撸≡谒牡乇P上威脅她。  

  “和風(fēng)姊,人家是水仙不是蒜頭啦!”蒜頭很難聽吶!她才不要。  

  和風(fēng)打了汪水仙腦袋一下。“水仙不開花本來就是裝蒜,我叫你蒜頭是抬舉你!  

  “你每次都愛打人家的頭,我都被你打笨了!边t早被打成白癡。  

  “別老跟和涌那家伙說同樣的話,我是愛你才打你!睋Q了別人我才懶得碰。  

  才怪!澳悄隳懿荒苌賽畚乙贿溥?”  

  “咪你的喇叭褲啦!你是怎么上來的?”干脆大廈開放觀光算了,人人都可以來去自如。  

  現(xiàn)在連個十五歲的小女生都能自由通行,那部標榜人性化的爛電腦該丟掉了,什么人都能進出的大廈還要它干么,連門都守不住。  

  “一個綁兩根辮子的女生帶我進來的,她跟我拿了一千塊!蓖羲陕晕⑿稳莸乇缺绒p子的長度。  

  “宋憐憐,你給我滾進來!蹦咐匣⒌呐叵曊鸲@。  

  正當汪水仙和雷秋彤認為那個辮子女孩不在時,一顆不怕死的腦袋出現(xiàn)在門外,擠眉弄眼的裝可愛。  

  “嗨!表姊,把你的幸福分一點給我吧!”哇!好香呀!讓人垂涎三尺。  

  表姊?!  

  原來她們是表姊妹,難怪熟得百無禁忌。  

  “休想,你給我滾離些!币蝗艘豢蠲,命不好的人去賣枝仔冰。  

  “表姊,你很難伺候吶!一下要我滾進來,一下要我滾遠些,我滾到餐桌旁邊行不行?”宋憐憐的話讓另一對表姊妹笑了。  

  “如果你想套條鏈子綁在桌腳就滾近看看,我記得那條很久沒用的狗煉還放在柜子里!备腋龘屖澄,簡直是不想活了。  

  真沒意思,人家巴望著有一頓好吃。“我站著不動總可以吧!”  

  什么叫表姊妹,感情淡如水呀!  

  故意搔首弄姿的宋憐憐甩著那兩根麻花辮,眼角不時掃瞄桌上的好料,至于背著一窩子女人忙碌的男人她是瞧都不瞧一眼。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要改寫了。  

  若是表姊妹為了一塊排骨反目成仇,報紙上大概會寫得聳動,搞不好是兩個饑不擇食的女人爭食一個男人的尸體也說不定。  

  到時得請醉醉姊來驗尸以還清白。  

  “這丫頭哪來的?我怎么看到一本圣經(jīng)站在我面前!别I得前胸貼后背的和風(fēng)一捏汪水仙身邊女孩的瘦頰。  

  雷秋彤怔怔的指著自己,“一本圣經(jīng)?”她像圣經(jīng)?  

  “笑什么呀?蒜頭,人家看起來就比你值錢,白白凈凈很好欺負的樣子!睕]見她悲慘得要命還敢笑。  

  好欺負?微愕的雷秋彤有幾分尷尬,不知該如何推開有些份量的女人,她似乎不太一樣,根本不像個大人,有點三八。  

  是這樣嗎?爸喜歡她不拘小節(jié)的個性。她困惑極了,先前的排斥和厭惡轉(zhuǎn)為好奇,甚至是研究心態(tài)。  

  一個人有幾個面?  

  她不要當蒜頭啦!可是……唉!算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她,她是我舅的女兒秋彤!  

  “你有幾個舅舅?”和風(fēng)明知故問,眼中有把刀擲向正在烹調(diào)的煮夫。  

  “一百零一個,剛剛好是你認識的那個。”汪水仙努努下巴摟著姊妹。  

  和風(fēng)搶過心里不安的雷秋彤仔細一瞧,頭也不回的一喊。“雷嘯天,你給我滾過來!  

  滾?!雷秋彤忍不住笑了,她一向?qū)Π诌@么兇嗎?他怎么受得了她呢!  

  真奇怪,大人的心思老讓人不懂。  

  “別告訴我饑餓的女人脾氣都不好。”低頭削馬鈴薯皮,雷嘯天沒發(fā)現(xiàn)女兒的存在。  

  “我脾氣是不好,但我允許你將功贖罪,你來認認親!边削呀!為什么皮不會斷呢?  

  每一次她一削馬鈴薯肯定是肢離破碎,削完了以后一顆變半顆,而且表面有如月球坑洞凹凹凸凸的,難道功力有差?  

  嗯!不研究了,有得吃就好,此等鄙事有鄙人效勞,不必勞動金枝玉葉的她。  

  “認什么親……”好笑的聲音止于他見到女兒的驚訝。“秋彤,你怎么來了?”  

  “爸!泵鎸δ吧母赣H,雷秋彤腦子一片空白。  

  但是凝窒的氣氛很快地沖淡了。  

  “好呀!雷嘯天,你竟隱藏這么可愛的女兒不帶來給我玩,你沒看我寫稿寫得快瘋了嗎?”自私。  

  “親親吾愛,她不是給你玩的,你有我就夠了!崩讎[天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革心運動尚未成功,他不會帶個電燈泡來殺風(fēng)景。  

  和風(fēng)做了個惡心的表情!澳悴灰淮伪纫淮稳饴楹貌缓茫课沂菓械眉m正并非縱~谷!  

  因為跟瘋子沒什么好談,定期發(fā)作是瘋癥之一,精神科醫(yī)生也不敢保證能治愈他。  

  “連吃飯都懶?”挑起眼,他將馬鈴薯皮投在她肩上。  

  而她當真懶到不去拿掉,讓馬鈴薯皮掛著!澳泔埐唤o我吃,我吃泡面!  

  她很有骨氣,不食嗟來之食。  

  大魚大肉吃慣了也該來個平民食物,再被他“喂食”下去,動物園的稀奇古怪館會掛上新的招牌招攬觀光客,上面寫著,臺灣特產(chǎn),人豬。  

  有時太好吃的食物吃多了也會膩,肚子老是脹得鼓鼓的害她吃不下零食,她懷疑他是有陰謀的,故意用美食引誘她斷食──  

  斷絕零食。  

  她絕對不能上了他的當,難保哪一天他用美食控制她的胃,到時她不嫁他都不行。  

  “那些垃圾我丟掉了,你乖乖地給我吃正餐!蹦欠N沒營養(yǎng)的速食品不準出現(xiàn)在他的餐桌。  

  雷嘯天已經(jīng)把茶花居當成他另一個家,舉凡和風(fēng)所擁有的東西都屬于他,包括她整個未來。  

  “你丟掉我心愛的泡面?!”和風(fēng)一副痛心的模樣像是哀悼心愛的情人。  

  他很不是味道的抓過她一吻。“我才是你心中所愛!  

  和一碗泡面爭寵讓人匪夷所思,看得雷秋彤無法思考,怔忡不語地浮現(xiàn)一個念頭,這才是父親的本性嗎?  

  “你謀殺我一碗十四塊的泡面還敢自稱是我心愛的!卞X吶!又不是仇人。  

  “秋彤妹妹,你父親欺負我,我們合謀干掉他,財產(chǎn)均分。”  

  “嘎?!”雷秋彤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安撫又抱住她的女人。  

  明知她在假哭卻又無能為力,幸好她隨即被滿臉妒意的父親拉開。  

  但是嫉妒自己的女兒不是更怪?  

  “表姊呀!你不要一天到晚想謀殺未來表姊夫,人家阿彤妹可以獨得財產(chǎn)為什么要分你一半!焙孟闩!什么時候開飯?  

  “不許叫他表姊夫!边@打工妹好狗膽,敢偷吃她的炸香魚。  

  早晚的事還在ㄍ一ㄥ。“阿姨在看日子了,她問我媽要辦幾桌才夠風(fēng)光!  

  “風(fēng)光……”和風(fēng)的牙都磨歪了!耙L(fēng)光大葬嗎?”  

  居然那么迫不及待,真當她嫁不出去嗎?  

  “和風(fēng),話有輕重該忌口!辈桓吲d的雷嘯天臉一沉,不輕不重地往她前額一敲。  

  他沒喊過她名字,但一喊名字表示他的不悅。  

  他氣她就不氣嗎?“都是你啦!在我媽面前嚼什么舌根,散播謠言,你也要加入三姑六婆會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不敢隱瞞丈母娘!彼龁栆痪洌鹨痪。  

  誰叫她偷偷溜回臺北留下他一人接受審判,一群他不能得罪的嬸婆舅媽圍著他盤問,直到挖出他祖宗十八代之前沒有任何為非作歹的事跡才肯罷休。  

  這一延遲是一整天,他還用過了晚餐才頭暈?zāi)X脹地回飯店休息,幾乎不記得她們問過的內(nèi)容。  

  他唯一滿意的結(jié)論是他們“必須”結(jié)婚。  

  “誰是你丈母娘別亂攀關(guān)系,你不會連我們?nèi)ラ_房間的事也告訴她吧?”和風(fēng)急得直跳腳,有被賤賣的感覺。  

  雷嘯天不回答,轉(zhuǎn)身回廚房煮最后一道菜,答案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  

  呵!呵!呵!真好玩,先跑的不一定先到終點。“表姊,你還是認了比較好死。”  

  “你說什么?”  

  一股殺氣直沖而來。  

  “呃!我是說有未成年少女在場,太過限制級的事可以跳過!焙簦∵好她心臟有力不怕鬼。  

  怎好在人家女兒面前說起開房間的事,起碼保留一點點不存在的形象。  

  變臉如翻書的和風(fēng)像是找到同盟的用力握住雷秋彤的手!澳阋欢ú毁澇赡愀赣H和野女人結(jié)婚吧?”  

  居然說自己是野女人,如此荒謬的話也只有她敢說。三雙白眼直往上翻。  

  “我……呃!他……”雷秋彤的立場變得不穩(wěn),本來是不贊成,可是面對比她更像小孩子的女人,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了解、我了解,你心里是非常地掙扎,你不用擔(dān)心傷害我,沒關(guān)系的,反正我是新時代的悲劇女人!彼龝苡赂业挠蛩{天。  

  和風(fēng)戲劇化的表情根本是嚇小孩子的,時慨時悲的令人哭笑不得,而且她還故意表現(xiàn)出故作堅強。  

  她不會在哭吧!嫁給爸有那么痛苦嗎?“仙仙,她……”  

  雷秋彤為之傻眼,那個女人幾時跑去搶雞腳了,不是還在悲春秋詠風(fēng)月嗎?她真的無言以對,一絲莫名的好感油然而生,誰會不喜歡一個孩子氣重的女人呢!  

  現(xiàn)在她明白父親和仙仙的意思,真要見到面才知道地球真大,生養(yǎng)出各種奇怪的人種。  

  有些人不管怎么努力都無法求得認同,像她母親。  

  有些人根本不必費太多心,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贏得所有人的喜愛,即使每個人都笑著說她是壞女人,諸如眼前的這位。  

  “很可怕的女人對不對?你看她搶東西的樣子多狠!被钏迫馐承钥铸。  

  她倒覺得她“真”的很可愛。“她一向如此嗎?”  

  “是呀!你沒見她打和涌的時候多恐怖……。『陀渴撬艿,他們家四個孩子分別叫風(fēng)、起、云、涌!  

  “風(fēng)、起、云、涌?”  

  “彤,你想搶來的食物是不是特別好吃?”害她口水一直流。  

  真的是沒分沒寸,和風(fēng)一面要搶下雷嘯天不給她吃的食物,一面要防止名為宋憐憐的蝗蟲吃她的食物,左右開弓忙得不亦樂乎。  

  當然她也沒忽視她的新玩具,一腳踢開蝗蟲趕緊招手。  

  “小彤彤快過來,我?guī)湍阏紓好位子,咱們合力吃垮你老爸!”拚命吃,用力吃,早晚吃空一座山。  

  吃得垮才怪,“秋彤,你還沒吃吧?過來和你風(fēng)姨一起……唔!你干么叉我?”  

  “姓雷名嘯天的家伙,我跟你不是同一輩的,我沒那么老!睋P起銀叉揮舞著,和風(fēng)抗議輩份升級。  

  寫小說的都嘛年輕貌美,氣質(zhì)優(yōu)雅,人品高尚……嗯!好像扯遠了,越說越不像自己。  

  “阿彤彤呀!別理你爸那位老人家,我們是同一掛的,你叫我和風(fēng)姊就好!焙惋L(fēng)諂媚的嘴臉讓人吃味。  

  “我是老人家啊……”雷嘯天壓下她的筷子不讓她夾菜。  

  她發(fā)出不屑嗤聲改由左手夾菜,只是不太靈光。“你還不老嗎?我跟你女兒一樣是十五歲,原始人類的你早該淘汰了!  

  噗地,一桌子人只有她沒噴飯。  

  “親愛的,你還敢開口呀!你到底比正常人多生幾張臉皮?”厚如城墻。  

  “為什么不敢開口?我天生麗質(zhì)一朵茶花!彼龑W(xué)茶花女歌劇叼起一朵花,只不過她咬在唇邊的是一朵花椰菜,還拋著很可笑的媚眼。  

  一桌子人全笑開了,為她的“即興演出”喝采,惹來她不豫的瞪視。  

  不過,一桌好菜很快收服了她的怒氣,含笑地噎下她口中嫩得快化的牛肉,幸福的表情讓雷家兩父女動容,不自覺地揚起微笑。  

  其實幸福唾手可得,就在他們眼前。  

  飯菜也變得美味可口,人人都是美食家。  

  ※※※  

  “秋彤呀!你爸怎么說,他讓不讓媽回去?我一個人在外面生活很想念你們父女倆!  

  她刻意強調(diào)一個人,眼神飄忽的瞧著一位年輕的售貨員,那份活生生的欲望簡直要將人生吞入腹,只差沒付諸行動。  

  正常的母女倆是手挽手親密的走在一起,指指點點櫥窗里的好東西,笑咪咪的逛街購物打包戰(zhàn)利品。  

  可是在雷秋彤眼中,她不過是母親的活動提款機,負責(zé)出借手中的信用卡供其揮霍,順便當她隨身女侍提著衣服、鞋子滿街跑。  

  若她曾懷疑是否愛過母親,此刻的答案昭然若揭。  

  母子連心是天性,可是她感受不到心在哪里,仿佛隔著一個時空遙遙相望,明知道她就在那邊卻跨不過去,想愛無從愛起。  

  人家的母親會牽著兒女的手慢慢走,一面閑話家常一面關(guān)心孩子的功課好不好,不時給予鼓勵的眼神予以打氣。  

  但是,她的母親只關(guān)心時尚,擔(dān)心荷包不豐無法盡情采購,眼睛永遠停在男人身上,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跟得上,手上的東西重不重。  

  這會兒若不是停下來和英俊的售貨員聊天,恐怕她早就跟不上,一雙腿幾乎酸得走不動。  

  她很后悔答應(yīng)跟母親出門,微陰的天氣就像她的心情陰郁不開,她到底想在母親的身上追求什么,只是她是她的母親嗎?  

  驀然,她想起一張圓圓的臉。  

  不是母親的感覺卻帶給她一種豁然開朗的心情,似友非友難以定論,老是有著迷失感,好像世界在一瞬間被推翻,可是卻沒什么不好。  

  你是個沒有童年的孩子!她如是說。  

  因為她不曾踩過田梗、捉過青蛙,不會爬樹、不會趕大肚魚,甚至沒偷摘過別人家的水果,所以她很貧瘠,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一想起只準她叫和風(fēng)姊的和風(fēng)雷秋彤就想笑,她真的很與眾不同;現(xiàn)在的小孩有哪幾個做過她口中的事,尤其是他們還住在人煙密稠的大臺北地區(qū)。  

  難怪仙仙會抗議不已,她也是沒有童年的人。  

  “傻笑個什么勁?沒聽見人家在問你話呀!一臉呆樣!闭娌恢肋@個性像誰。  

  臂上一疼,雷秋彤沒什么反應(yīng)地瞧著眼前多出來的男人,嘴角的微笑消失無蹤,她不認為有必要和個陌生人打招呼。  

  尤其她兩手掛滿東西顯得滑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有多奢靡,盡買些貴而不高貴的名牌貨。  

  “我這女兒書讀太多把腦袋讀壞了,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李先生可別見怪呀!”真是沒禮貌,盡會丟她的臉。  

  李先生?這么快就和人家攀上關(guān)系,真不愧是她安份不下來的母親。  

  “不會啦!小孩子純真一些較可愛,令千金在學(xué)校成續(xù)一定不錯!崩钕壬囊浑p生意眼瞧得可利了。  

  光看兩母女的打扮就知道是肯花大錢的人,不趁機抓牢大魚怎成。  

  “馬馬虎虎過得去啦!沒把自己讀笨了就好!笨上莻售貨員,不然……  

  嘖!這體格,這長相還真不差,拐來春風(fēng)一度肯定過癮,就是沒錢的窮酸樣,真要在一起說不定得換她養(yǎng)他。  

  “令千金真的很不錯,眉清目秀挺有氣質(zhì)的,有沒有在學(xué)什么音樂?”  

  “沒有,沒有,她就只會讀書,根本是個書蟲!逼鋵嵥⒉幻靼着畠旱纳,隨便胡謅一通好與人攀談。  

  “買部鋼琴陶冶陶冶性情吧!我們最近有推出特惠價,全面打八折還有老師到府教授鋼琴,可以分期……”  

  就如同每一個推銷員一樣,舌燦蓮花的游說顧客購買商品,天花亂墜的說著各種附加價值,說穿了羊毛還不是出在羊身上。  

  標價五萬八,打個折扣湊成整數(shù)五萬,同樣的型式在另一間店只賣三萬六,而且是一周上課兩堂,一堂兩小時的那種。  

  不像他說得口沫橫飛煞有其事,一個月一堂課還得意揚揚地贊揚是來自西德的名師,保證師資一流,不滿意可退貨。  

  “哎呀!真是不錯的樣子,我買了!彼仆粕磉叺呐畠耗贸鲂庞每ā  

  雷秋彤意興闌珊的看了看她。“我已經(jīng)有鋼琴了,奧地利名師用過的白色大鋼琴,造價十萬美金。”  

  意思是五萬八的鋼琴太廉價,配不上她。  

  但是她的直言不諱讓母親阮潔當場下不了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尷尬不已,連忙朝李先生一笑,拉著女兒走到眾人的視線外數(shù)落。  

  雷秋彤覺得很無辜,百貨公司本就各式商品一應(yīng)俱全,一買多了準超過額度,一個高中女生的信用卡能有多大的上限,真能允許無節(jié)制的亂刷嗎?  

  “你這孩子會不會做人呀!多買一架鋼琴放著有什么關(guān)系?你就非要讓我沒面子是不是……”  

  “我沒錢了!崩浊锿蠈嵆姓J免得丟更大的臉。  

  “怎么會沒錢呢?你都還沒買到中意的東西……”那雙紅色高跟鞋挺便宜,才兩萬一!敖心惆职侄嘟o你一些,你這年紀的孩子最需要用錢!  

  “我的零用錢夠用了。”和一般同學(xué)比起來是多出好幾倍。  

  “哪夠用,才買幾件衣服就沒了,要是我在家就不會準你父親虧待你!焙么跻才獜垱]上限的金卡。  

  “媽!你是真心想和爸復(fù)合嗎?”以前她會樂觀其成,但現(xiàn)在是不以為然。  

  他們的生活方式相差太遠了,不可能有同步的時候。  

  阮潔表情一變地微露專注。“當然是真心的嘍!這些年來我心里只有他一個,總想著好好的和他過完下半輩子,我的幸福全仰賴他了!  

  “媽,何必自欺欺人,我十五歲了,不再是好騙的小娃娃,你要的是爸的錢!彼齽偛殴匆圬泦T的舉動她看得一清二楚。  

  人必自重而后人重。  

  “就算我要他的錢又怎樣,老婆向老公要錢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比顫嵳f得理直氣壯毫無愧疚之色。  

  當年是她看走眼不認為當個廚師有什么作為,十七歲的她正是貪玩的年紀,難免禁不住誘惑想往外跑,有了丈夫、女兒的累贅,她當然不要了。  

  離婚后的前幾年她是過得如魚得水,享盡被男人追逐、吹捧的快樂,沒時間理會被她拋下的丈夫和女兒,完全自由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男人是她生活上的必需品,一個換過一個是一種人生樂趣,她沒法安份的守著同一個男人超過三年,所以她擁有輝煌的離婚紀錄。  

  或許是年紀越來越大的原因,所遇到的男人是越來越差,有的表面風(fēng)光卻只有半桶水,有的是愛算舊帳,出手不大方,繞來繞去還是前夫待她有情有義,在她有困難時愿伸出援手。  

  要說愛也早沒了,經(jīng)歷過這么多男人誰還會記得他,要不是他有幾個錢養(yǎng)得起她,她何必厚著臉皮反過來求他呢!  

  這年頭好男人不好找,尤其是有錢的男人,她勉強安份幾年撈夠本再說;至少今非昔比的贍養(yǎng)費夠她養(yǎng)幾個小白臉。  

  “媽,你們離婚了。”雷秋彤不能認同母親的心態(tài),太過自私了。  

  “那就再結(jié)一次婚呀!和他的那次婚禮真有夠寒酸的,客人還坐不滿十桌!毕肫饋矶加X得丟臉。  

  “爸打算結(jié)婚了,但對象不是你!崩浊锿畵(dān)心她會難以接受。  

  但是出她意料之外,阮潔的回答反而嚇了她一大跳。  

  “他早該找個人做伴,一個大男人活得像苦行僧有什么意思,人家古代的女人還有座貞節(jié)牌坊!  

  “媽,他要結(jié)婚了!币馑际悄銢]指望了,你不生氣嗎?  

  “叫他記得給我一張喜帖,我是人到禮不到湊個熱鬧。”阮潔燃起一根煙抽著。  

  她不懂母親為什么還笑得出來?“你不是打算和爸復(fù)合?他如果結(jié)婚了你就沒法再嫁他。”  

  “說說罷了,你爸話少又無趣,真當夫妻會悶死我,我同情將要嫁給他的女人!背擞绣X,他真的比不上她有過的男人。  

  “謝謝你的同情喔!我還在考慮當中!  

  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由兩人背后傳來,她們同時回過頭一看,一位裝扮得十分美麗的女子筆直走來,明亮的大眼仿佛會說話似的,媚如一朵盛開的白色茶花。  

  但──  

  沒人認識她。  

  直到……  

  “小彤彤,你爸不給我飯吃啦!你去藥房買一瓶安眠藥害死他,咱們瓜分他的財產(chǎn)去環(huán)游世界,讓他的尸體在家里發(fā)臭!  

  被抱得緊緊的雷秋彤有點哭笑不得,會這么無厘頭亂抱人的女人只有一個,那就是,  

  “和風(fēng)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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