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走多久?”小月捶了捶腿,自出杭州城后,他們一行人已經(jīng)走了三天。
“這樣就走不動了,你還真沒用。”阿飛嘴巴含著草根,嗤之以鼻。
“小月,你很累了嗎?”若男仍是慣性的揪著不棄的衣角,眾人已見怪不怪了。
小月立刻提振精神,“不累!”
“就快到了!笔腔昕粗粭夨詈诘哪樑陨仙铉澋难坶W過一抹無奈,他臉上的笑意逐漸擴(kuò)大。女怕郎纏,若是酷郎被癡女纏上了呢?
約莫行進(jìn)了半刻鐘,穿過林徑,地廣人稀的山坳出現(xiàn)了一幢盤踞整座山的別莊。
“少主!”一襲黑衣的奴仆列隊自大門延伸到他們面前,為首的老人向不棄抱拳一揖,疑惑的眼不時覷向不棄身后的一票人與狗。
而不棄僅淡淡點了下頭,就走進(jìn)漆紅色大門。
“福伯,好久不見。”是魂笑嘻嘻的打招呼。
“是公子!备2е灰净囟Y,瞇起精銳的目光審視是魂身側(cè)的人!斑@幾位是?”
“你家主人撿回來的!
“是公子別開老奴的玩笑!备2琅f有禮,可是老臉有些僵硬。
“你應(yīng)該收到吳伯的飛鴿傳書,現(xiàn)在親眼目睹了,不是嗎?”是魂嘴角掛著吊兒郎當(dāng)?shù)奈⑿Α?nbsp;
福伯狐疑的蹙起了眉頭,“是那位姑娘嗎?”不會是是公子身后那個發(fā)育不全的小女孩子吧?
是魂搖了搖食指,下巴朝前方一點,“你家主人撿的是那位!
福伯刷的變了臉色,猛的回頭注意到少主身后嬌小的身影,在少主渾身散發(fā)無形的凜然威嚴(yán)氣勢下,他居然沒有發(fā)覺她的存在!身為府邸總管,他太失職了。
“而這幾位是那位姑娘的朋友!笔腔昶疵拿蜃烊套⌒,比比背后對這盛大場面看傻了眼的小月和阿飛、阿大。他拍了拍福伯的肩,說了句,“放心!”
“可是……”福伯老眉打了好幾個死結(jié),保衛(wèi)山莊是他的職責(zé),怎能未經(jīng)詳細(xì)調(diào)查就放這些來路不明的人進(jìn)入山莊?
“門關(guān)上!辈粭壚淅洳蝗蒉q駁的命令自門內(nèi)飄出來,像來自幽冥的回音。
“是!”福伯躬身一揖,戒慎的掃了眼是魂身旁渾然臟兮兮、穿著破舊的兩人一狗,表面有禮的漠然道:“各位,請隨我入府內(nèi)。”
從震愕中回神,阿飛不是滋味的撇撇嘴。感覺像被當(dāng)賊一樣打量,穿著破舊又如何,他又沒做什么壞事,若非為了男姐,他真想掉頭就走。
“阿大,我們走!卑w負(fù)起的哼了一聲,與狗先行。
“打擾了。”在水月樓熟于人情世故的小月欠身一福,快步跟上阿飛。
“福伯,不會有時的。”是魂雙肩微顫的壓抑快迸出喉頭的笑意,“憑地獄門名列江湖一谷二樓三門四莊的聲威和勢力,這幾位沒武功的婦孺和一條狗又豈能對防護(hù)嚴(yán)密的地獄門造成什么損傷?”他郎聲大笑進(jìn)入府邸。
這一番話堵得福伯啞口無言,心里祈禱但愿少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
“你也不想這一身臟讓不棄見笑吧?”
是魂的一句話,若男才心不甘情不愿放開不棄,跟著兩個婢女離去。
“看樣子,人家真的對你有意思!笔腔暌嗖揭嘹叺母粭墎淼胶袝S。
三層樓呈八個邊向外輻射,乾位是楓林,坤位松林為大廳及正門,震位梅林是客廳,艮位是竹林為男房,兌位是桂林為女房,離位是廚房,坎位為一望無際的田及果樹。
除了楓林是禁地,整個山莊成一自給自足的系統(tǒng)。
穿過九曲橋,不棄向左右侍衛(wèi)示意,“你們下去!彪S即走進(jìn)書齋。
“你打算怎么安排丁姑娘?”是魂開口問。
“你管太多了!辈粭壸叩綍篮,看著堆滿滿張桌子的帳冊及名冊,執(zhí)筆眉批。
敲門聲響,一個戴著鐵面具的男子端著茶點進(jìn)入,擱在花桌邊,接著便走到不棄桌前,拿著石墨開始磨墨。
“鬼娃,好久不見!笔腔晗蚧腥舨粭壍挠白庸硗薮蛘泻。
鬼娃看也不看是魂一眼,繼續(xù)磨墨。
“物以累聚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笔芎鲆暤氖腔耆滩蛔〉。主仆都是悶不吭聲的石頭,整個山莊若非有人走動還真像死氣沉沉的地獄。
“鬼娃還是不會開口說話?”
沒有人理他。
“醫(yī)不好嗎?”是魂自顧子的說話,“怎么沒想到找無常怪醫(yī),落日山莊的少主無常醫(yī)治呢?”
“你忘了無常的規(guī)矩了嗎?”不棄看完一本帳冊,繼續(xù)第二本。
“救一命換一命,一命抵一命,地上不多人,地下不少魂!笔腔曷冻雠で男,“而且還要看那命值不值這個價值他才肯出手。枉費他還是玄日三師兄,怎么一點也不會對自己人通融一下?”
“師父遺命不可違!
“是!非玄谷人不救,外人照規(guī)矩,就算天皇老子也一樣,真不知道無常那家伙何時才能變通一下?”
玄谷玄老人只收了四的徒弟,玄天是問天樓少主;玄地是地獄門,玄日是落日山莊,玄月是邀月樓,各有各自的勢力,除了貼身侍從,就連本身山莊內(nèi)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主子是玄谷四圣之一。
“回到正題,丁姑娘的事你打算怎么辦?要讓她在山莊被住下嗎?以什么名份?還是說善心大發(fā),收留她一兩天,然后沒幾天給她銀子,將無依無靠的她踢出去,讓她自生自滅?”是魂眼中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狡獪,表面故作無所謂的聳肩,“我們邀月樓是不介意多幾副碗筷!
“鬼娃,太吵了,送客!辈粭壊粦C不火的道。
鬼娃停下了磨墨的動作,擋在是魂身前,比出個請的姿勢。
“好啦,我走可以了吧!”居然嫌他吵!是魂摸了摸鼻子識相的離去。
不棄低下頭,目光落在被擰出縐痕的衣服一角。一個怯生生的纖柔倩影浮上他的腦海,楚楚可憐的翦水秋瞳像裝滿水的荷葉,一不小心就回溢出,滴落他平靜的心湖。
“這樣真的好看嗎?”
坐在琉璃鏡前,若男望著鏡中的自己,頭發(fā)以碧玉簪垂金色流蘇高高綰起,兩撮烏絲以綠色彩緞扎成細(xì)辮垂于前胸,還好沒穿耳洞,否則那兩串穗金子的耳墜怕不把她的耳朵拉長了。
她站起,打量身上一襲白錦綢衣罩上翠綠蟬紗,觸感輕柔飄逸,腰部束以荷花滾葉刺繡的寬帶,合身的剪裁,宛若為她量身訂制,她從沒穿過那么高貴典雅的衣裳。
“你們少主會喜歡嗎?這衣服質(zhì)料那么好一定不便宜,我真的可以穿它嗎?可是我沒有錢買下!背匀思、住人家的,沒出半點銀兩,她覺得不好意思。
“不用錢!
“六月!贝┓奂t羅裙的女婢冷冷斜睨一眼穿粉藍(lán)羅裙的女婢。
“三月!”六月吐了吐舌。
“你們都是以月份命名的啊,你是三月,你是六月!比裟芯`開柔和似風(fēng)的微笑,“我叫丁若男,你們好,叫我若男就好了!彼鹑舭l(fā)現(xiàn)寶藏般,打量著明眸皓齒的女婢,在這里每個男女看起來都賞心悅目,不論氣質(zhì)、穿著打扮都像幅畫,不過都跟不棄一樣比較沉默寡言。
“丁姑娘,我們只是個下人!比律栌卸Y的欠身一福。其實若男表現(xiàn)吃的真摯熱情,已勾動她埋藏冰層下的感動。
“什么上人下人,大家都一樣,哪有什么上下人之分。”若男皺了皺秀鼻,“我今年十八,你們看起來好像比我小,不知我們以姐妹相稱如何?”
若男真誠的執(zhí)起她們的手,不料被震的松開!皟晌幻妹,你們的手好像會燙人,是不是生病了?”她再度抓起她們的手,擔(dān)憂的檢查,小手還貼上她們的額喃喃道:“沒發(fā)燒呀!”
這是練武之人身體本能的反應(yīng),因為對著若男防備,自然運起內(nèi)里隨機應(yīng)變,豈料她會抓住她們?
三月和六月面面相覷,看著她流露關(guān)懷之情,純真不造作,反而顯得她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抹愧色閃過她們不安的眼底。
“我們沒有生病!比螺p松弛緊繃的神經(jīng),臉上冰冷的線條變得柔軟了些,不過,仍不能適應(yīng)若男傾注在她身上的熱情,她退后幾步與若男保持距離。
六月則漾開笑,“小姐,我們的身體強壯得很,你不用擔(dān)心!彼嫘南矚g率真親切的若男。
“不要叫我小姐啦!叫我若男就好,叫小姐怪怪的,我覺得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掉到地上了!比裟猩酚衅涫碌目粗匕。
她這模樣惹笑了六月,三月也掩口竊笑,一時間笑聲滿溢室內(nèi),使路經(jīng)的人都不由得對屋內(nèi)多看了兩眼。
驀地,一抹如鬼影般的黑影也被笑聲吸引而來。
“少主!闭б姴粭墸械呐徒詡}皇的走避,回到各自的崗位。
不棄杵在原地,他不知道為什么腳不聽使喚的來到她暫居的院落,像生了根動不了。
“我要去找不棄!
聽見若男的聲音,在門咿呀的推開前,他不慌不忙的隱身至黑暗的角落。
“若男小姐,你別亂跑,山莊很大,沒人帶領(lǐng)你會迷路的!绷聰r下她。
“那你帶我去。”若男揪著六月的衣領(lǐng),眨了眨漾著波光的水眸。
“這……”六月踟躊著,與三月面面相覷。
“好不好?”若男拉著六月一蹦一跳的走出房門,輕飄空靈得宛若月光下跳舞的仙子,跳入不棄的眼底。
一張精雕細(xì)琢的嬌靨,雪白的肌膚泛著紅撲撲的光澤,洋溢活潑朝氣,靈動的黑瞳俏皮的眨呀眨,連星子都相形失色。
不棄一瞬的攫住她的一顰一笑,陌生而喘不過氣的感覺在胸口流串,他的呼吸亂了,心跳也亂了。
“啊——”
一道尖銳的叫聲劃破天際,使他斂住那紛亂迷惘的心,恢復(fù)了冷靜自制。
“是阿飛!”叫聲也驚動了和三月、六月嬉鬧的若男,她趕緊提起裙擺往聲源方向奔去,渾然沒發(fā)現(xiàn)陰暗里的那一雙銳利的灼灼目光正緊緊的跟隨著她。
不過三月和六月至于到了,轉(zhuǎn)身一福,“少主!毙闹杏行┮苫笏趺闯霈F(xiàn)在若男的客房外?這其中有什么緣故?
不棄沒有表情的掃了她們一眼,拂袖而去。
“放開我,我不要洗澡!”
最靠近阿飛客房的是魂率先趕至,忽然門里沖出一個黑影,他猝不及防的被沖倒再地,但令他震驚刷白了臉的不是尖叫聲,也不是被撞倒的微痛,而是眼前的景象——
烏木色的散發(fā)下是一具令人血脈僨張的雪白胴體,而那張被水洗滌過后的嬌顏更讓他眼珠子快爆出來。
“你……你是女的!”他舌頭打結(jié),定睛看著那環(huán)臂遮掩卻隱藏不住的無邊春色。
“啊——色狼!”“啪!”兩個大紅色龜貼在是魂的臉頰上,阿飛隨即奔回房里。
“發(fā)生了什么事?”趕至的若男喘息的望著坐在地上像僵硬石頭的是魂,只見阿飛迅速將房門關(guān)上,也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她來到阿飛門前敲了敲,“阿飛,開開門,你還好吧?”
“男姐!遍T再度打開,阿飛披上了原來一身破舊的衣服投入若男的懷里。
一大票家丁和守衛(wèi)也聞聲趕到。
“沒事,沒事!笔腔昊厣衽榔鹕,哈腰陪笑。
而不棄這時也不疾不徐的行至,眾人看少主的眼色示意,抱拳一揖便坐鳥獸散去。
“別哭。「嬖V男姐究竟出了什么事?”若男知道她是女兒身并沒有太大的驚訝,其實她早就懷疑了。
“阿飛,你頭發(fā)好長呀!”更換上鵝黃羅裙的小月也趕到,驚訝的望著阿飛的背影。
“小月姑娘,已經(jīng)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是魂趕緊打發(fā)走閑雜人等。
小月雖不懂事情始末,但察言觀色倒還知道,她識時務(wù)的退下。
是魂吐了吐期,悄悄挨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不棄身邊,“喂!你知道她是女的嗎?”
不棄點了下頭。
“你居然知道而沒告訴我?”是魂咬牙切齒,害他平挨了兩記鍋貼。
“她沒有喉結(jié)!辈粭壱琅f是不冷不熱的聲調(diào)。
“誰會注意她有沒有喉結(jié),更何況她個頭看起來那么小,像的發(fā)育不良的小男孩,行為粗野又臟兮兮,怎么看都不像個姑娘。”是魂粗聲粗氣的怪叫引起若男的注意。
“不棄!比裟袙佅掳w,轉(zhuǎn)身飛奔到傾心的男人眼前,含蓄帶怯的拉著他的袖子,“你怎么有空過來?”聽總管福伯說他待在書房忙。
“男姐!卑w吸了吸鼻子,當(dāng)場傻了眼。見色忘友的女人!不經(jīng)意與是魂眼神相遇,她恨恨的怒視他一眼,“看什么看!”可惡的臭男人。
是魂假咳了幾聲佯裝不慌不忙偏過頭,掩飾浮上雙頰的兩多紅云,該看的,他可沒錯過半分半毫。沒想到個頭小的阿飛身材還挺有肉的。
“小鬼,還跑!”福泰的老嬤嬤氣喘如牛的跑出阿飛的房間,看見呆站在門口的阿飛,二話不說揪起她耳朵,“竟敢推開老娘,害老娘跌了一跤,老骨頭差點沒跌斷……!是公子,少主!彼执俚乃砷_手,恭敬一揖。
“吳嬸!币娛菂遣睦掀,是魂回以一揖。
阿飛見機想轉(zhuǎn)身,后衣領(lǐng)立刻被拎住。
“別想跑,跟我回去洗澡,瞧瞧你這一身也不知道幾百年沒洗,臟死了,虧你還是個黃花大閨女!贝謮训膮菋鹜现鴴暝陌w回屋內(nèi)。
“男姐,救我,我不要洗澡!”阿飛的聲音消失在門后。
“喂!散場了,你們還要站在這里發(fā)呆到什么時候?”是魂調(diào)侃四目相鎖就沒發(fā)出半點生硬的若男和不棄。
不棄面色一沉,橫了眼是魂,旋身要走,但衣角還是被若男的小手捉住不放。
“你要去哪?”若男羞澀矜持的低問,又不舍的凝望他陽剛的臉旁,好似看一輩子也不厭。
“他要去茅坑,難不成你也跟去?”是魂挪揄面加桃紅的她。
若男文言為之一楞,松了手,不棄瞬間轉(zhuǎn)行換位,等她意識到他已跑掉。想追上去時已失去他的蹤跡,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苦澀滋味升上她的喉,不禁心想,一切會不會是她在自作多情?
“阿大,我是不是嚇著不棄了?”若男蹲在被吵得無法入睡的阿大身邊,一面撫著它柔細(xì)的毛,一面喃喃喃自語,“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大膽了?”來這里快一個月,見到不棄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大膽?阿大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我爹說喜歡一個人是正常的,世俗的禮教和道理規(guī)范了人的行為,若遇到真心喜歡的人就不必太在意世人的眼光,應(yīng)該相信自己的心,勇敢的向愛前進(jìn)。”
可是你是姑娘家耶!阿大嗚嗚的轉(zhuǎn)開頭,羞于認(rèn)識這個女人。
“阿大,你說他會不會喜歡我,我該不該再去找他一次?”
“汪!”阿大回以一聲吠叫,人的事怎么問狗?煩死了!
“你也同意是不是?”若男喜上眉梢,一個沖動就往門口跑去,那些淑女教條就先擺到柜子里,追夫要緊。
阿大撐開的半張眼皮徐緩的闔上,在這戒備森嚴(yán)的府邸是不需要它保護(hù)她。
走出房門,若男想起三月曾告訴她不棄的房間在楓林的乾方位。她一邊問人一邊找尋,繞過掛著宮等的回廊和無數(shù)個小橋流水,她來到一處植滿紅楓的田地。
她大相徑庭除了長廊上,整片楓林竟沒有半盞燈,有的只是呼嘯而過的夜風(fēng)席卷一異地火紅的楓葉,穸窣的聲響在萬籟俱寂的夜空下顯得格外的詭異,無怪乎這里沒有守衛(wèi)或奴仆。
在監(jiān)獄暢達(dá)的若男又豈會被這小小的的陰森詭魅氣氛嚇到,她小心翼翼的循著冷月的微弱光線步下石階,沿著楓林小徑進(jìn)入。
但奇怪的是這條路十分漫長,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最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繞回了原地,正面對著長廊的宮燈。
她不死心的回頭再進(jìn)入小徑,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這楓林會變幻,她總覺得自己在原地打轉(zhuǎn),走不進(jìn)也出不去。她心一驚,該不會迷路了?可是府邸就那么大,一片楓林會占地多寬廣呢?
也不知道夠了多久,她走累了,隨處找張石椅坐下,仰望迷濛的月光,她想起在監(jiān)牢的日子,胸臆莫名的涌上愁緒,不知道爹可好,那些老鼠會不會欺侮爹……想著,淚水自闔上的沉重眼皮下溢出,她也不知不覺的沉入夢鄉(xiāng)……
“去刑堂領(lǐng)罰。”終于尋到若男的不棄沉聲對身后的三月道。
“是!比驴匆娙裟衅桨仓鴮嵥闪丝跉,也佩服她的膽識,敢在滿布陷阱且無人的楓林行走,這里白天濃霧彌漫,夜里伸手不見五指,再加上鬼哭神號的風(fēng)聲,一般人都會嚇得渾身發(fā)顫、兩腿大軟,不敢靠近;而練武之人乍見這楓林排出的陣法定是退避三舍,非深思熟慮絕不敢貿(mào)然闖入。是因為愛讓她那么勇敢嗎?
三月告退時,還不時回頭望去,若男正安適地躺在少主的懷抱中,她是眼花了嗎?居然看見少主嚴(yán)峻深沉的目光在凝視若男時閃過一抹溫柔。
她嚇壞了嗎?
幽幽的嘆息聲遺出不棄的唇角,回蕩在深幽的楓林,他輕抱起若男走出詭異陰森的迷陣。
“她沒事吧?”聞風(fēng)趕至的是魂為她捏了把冷汗!澳阋舱媸堑,沒事在自己家了頭布什么九陰玄楓陣,已經(jīng)有五行八卦陣架構(gòu)整座山莊,這個勞什么陣早該拆了!
“閉嘴!”乍聞她亂闖,他沉靜內(nèi)斂的假像下是顆慌亂的心,因她而亂。迅速擱下筆后,隨三月來到楓居,不見她徘徊在長廊外,他不安的心像是被恐懼勒住,讓他喘不過氣。
沒多考慮的進(jìn)入楓陣中,不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她在石椅上睡著了,看起來那么安祥宛若死亡,他驚恐得望了呼吸,等觸碰到她溫?zé)岬谋窍⒑吐犅勊谥朽珘魢視r,他始松了口氣。
是魂不放棄的說:“除了刀劍射騎外,師父又額外教我們一項技能,也叮囑我們,學(xué)武是為了強身自衛(wèi),不是為了傷人。我也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有時你的無心可能會讓無辜的人送命!贝髱熜謱W(xué)的役毒及育毒;二師兄學(xué)得奇門遁甲、機關(guān)陣法;三師兄學(xué)得醫(yī)術(shù),神乎奇技。
不棄沒有回話,凝視若男蜷縮著身子在他懷中找個舒適位置,一股清馨的女性幽香串入鼻中,他的心猛的被撞了一下。
“那以后像這種偶發(fā)事件還是會發(fā)生,到時你又該怎么辦?”是魂繼續(xù)叨叨絮絮,最好不棄趕快拆了那鬼陣,以后他進(jìn)出找不棄就方便多了。
走到若男閨房前,不棄但手推門進(jìn)入。
“我在跟你說……”“砰!”門當(dāng)著是魂的面倏的關(guān)上,登時他臉部肌肉僵硬,心里罵著,F(xiàn)在他只能在門外等了。
而門內(nèi),不棄抱著輕如羽毛的若男,將她安置在床榻上,一旁的阿大睜開眼望了不棄一眼又趴下,卸下全身的警戒。
“不要走!”若男的小手揪著不棄的衣角。
阿大本來以為她醒了,抬起頭望向床上,原來是做夢,連睡覺也纏著那人,它不盡嘆了一口氣。
不棄不忍心扳開她的手,只好坐在床邊。
“我喜歡你,爹!
他像她父親?不棄望著被她小手抓緊的衣角,想扳開又怕驚動她……怕?他何時變得開始在乎她?
“爹,我不會放他走的,我會牢牢捉住他!彼拇浇茄_一抹笑,令人心蕩神馳。
她是在指他嗎?抑或是還有別人?想著,不舒服的郁結(jié)卡在胸口。他是怎么了?
“死而后已,我一定會找人去救你,一定……”無意識的夢囈結(jié)束的同時,她另一只小手撫上掛在頸自的一只紅玉釧,那只紅玉釧晶瑩透明,在月色下看得出其上如螞蟻般密密麻麻的字。
不棄平靜的幽瞳驚詫的縮了下,悄悄的靠近紅玉釧檢視了下!捌咝⻊ψV下”幾個字映入眼簾。
沒想到傳說中的七玄劍譜居然在她身上,若非經(jīng)月光照射,這玉釧看起來也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紅玉釧墜子罷了。
他解開被她緊抓不放的外袍。既然她不放手,他只好整件脫下來。
站在床畔凝視她摟著他的衣服,他的嘴角揚起滿足的微笑,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在她甜美的嫣紅小嘴上輕啄一下。
等回過神意識到自己輕率的舉動,他心里竟沒絲毫后悔。神思的看了她一眼,他走出房外。
“她有沒有怎樣?”等在外頭的是魂低問,跟上不棄輕靈的步伐。
他聽說,曾有擅武的女婢誤闖那怪陣式,一個時辰后被人發(fā)現(xiàn)時精神狀況已十分虛弱,躺了一年半載就藥石罔然。
不棄默然無語,淡淡瞟了眼是魂,他對她流露出過多的關(guān)心,使他心口郁結(jié)勒緊。
“她又沒有武功,那么嬌弱的一個姑娘家怎么受得了驚嚇?”
“她沒有你那么不濟(jì)!辈粭壚渥I道。
是魂怔了下,“你怎么了?”太太詭異了,大冰塊居然有情緒?他怎么聞到一股酸味?
“我發(fā)現(xiàn)了七玄劍譜!辈粭墝⑦@個消息告訴他。
“不是說過那批貨有部分是假的嗎?那本七玄劍譜明明在師父那,師父去世后大師兄還召集我們當(dāng)場把踏燒成灰,給師父送葬!
“我說的是下部!
“什么?七玄劍譜下?在哪?師父找了好些年。據(jù)說是師祖的師娘松給了一位進(jìn)士,從此下落不明。當(dāng)然,憑你我的功夫根本不需要那鬼劍譜,只不過江湖上人心貪婪,我們才運一批假貨就引來八方牛鬼蛇神,要是真的七玄劍譜出現(xiàn),嘖嘖嘖!那一定更精彩!笔腔昃实暮陧W爍著期待,一副躍躍欲試。
不棄形色不露于外的神眸卻蒙上一層陰影。
“說說看,七玄劍譜下在誰的身上?”
“丁若男!
他的每一個字皆敲在是魂飽受驚嚇的心臟,“你不會是開玩笑吧?”
不凄涼送白眼都懶,心中擔(dān)憂的是,現(xiàn)在要如何將她身上那塊隱藏?zé)o限危險的紅玉釧取過來?因為要是被不良分子察覺,只怕她有一百條命都不夠死。再不然還有個辦法,藉此次護(hù)鏢的機會將所有的牛鬼蛇神引出來一網(wǎng)打盡,永覺后患,這也是當(dāng)初他們玄谷四圣之所以接下這一筆買賣的原因。
只是他怎么也沒料到失蹤數(shù)百年的七玄劍譜下竟會在她身上。
“那你打算怎么做?”是魂斂起平時吊兒郎當(dāng)?shù)哪印?nbsp;
“依計劃行事。”
“我不是說我們的任務(wù),我是問她,要是有心人發(fā)現(xiàn)她擁有七玄劍譜下,她很快就會變成被捉捕的目標(biāo),何況她長得不差,一身細(xì)皮嫩肉哪禁得起那些粗暴的匪徒……”一道利光驀地刷下他鬂旁的一撮發(fā)絲,他住了口。幸虧他閃得快,否則圓滑、象征富貴人的耳垂就不保了。
不棄冷冷的道:“她是地獄門的客人!
“噢!你敢保證在你的勢力范圍她就一定安全……”這次是頭頂一涼,他的碧玉簪斷成兩截,茶點連頭都沒了。
瞪視肩上的散發(fā),是魂被激怒了,“不棄,別以為你的輩份比我大,我就會怕你!本尤唤財嗨膼鄣陌l(fā)簪,這要整理可是很費工夫的。
不棄連回頭都懶,徑自走了。
“不棄!”是魂怒吼著,但空氣中已不見他的人影。
漫漫夜空下只聽聞一只狗在狂吠,沒有人當(dāng)一回事,就連巡邏的守衛(wèi)經(jīng)過也見怪不怪。
夜?jié)u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