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校園和白天截然不同,白天看來明亮的教室此時看上去卻鬼影幢幢,連那翠綠高聳的一排校樹在微弱的照明燈下顯得特別陰森,再加上呼嘯如鬼哭的風(fēng)聲,會挑這種時候來這里閑晃的人肯定是頭殼滾去了。
夜海棠把她那輛五十CC的機(jī)車放好后,便爬墻翻進(jìn)了校園,邊走邊四處張望,心里對自己這個臨時起意的念頭已有點后悔。
大黑夜的,她要來查什么呢?
魔王若真的在圣安中學(xué),不見得他就會在晚上行動吧?
其實整件事仔細(xì)想來,疑點仍有很多。第一,為何光見確定魔王會躲在圣安中學(xué)內(nèi)?第二,從光見和那個女妖魔的對話聽來,好像光見也不清楚魔王是誰,以及魔王的長相。第三,她最近老是聽見有人在喊著“醒來吧!我們的王……”這是不是也意謂著魔類們也還沒找到他們的魔王?
她來到二樓的教室,從自己的座位上抽出紙筆。把這三點記下,接著便從背包里拿出她的寶貝水晶球,放在桌上。
“先用水晶球來測測看,看能不能看見魔王的影像!彼D(zhuǎn)著鬼主意,坐直身子。張開十指,對著水晶球喃喃念起咒語!敖鹬猓罩,精靈的力量,請幫助我一探我要的景象……”
水晶球慢慢地從透明變成了白霧狀,但不過幾秒,霧又散去,只有她自己的影像映在球面上。
“咦?怎么沒用呢?”她蹙著眉,湊近球,仔細(xì)地觀察著。沒壞。〉降资悄睦锍隽藛栴}?
一試不成,她又試了幾次,結(jié)果都一樣,白霧聚了又散,什么都看不到。
“怪了!水晶球很少算不出來的!只除了……”只除了當(dāng)時要找茉莉時被那個邪教主教黑默法的結(jié)界擋住,才算不出來。
這么說,此時的魔王正被
此時的魔王正被某個結(jié)界保護(hù)著羅?不,搞不好不是保護(hù),而是……隱藏?
有誰會想藏起魔王?又為了什么要藏起魔王?
她沉吟地敲著桌角,總覺得這事怎么看都透著古怪,好像有人不希望魔王被發(fā)現(xiàn)似的。
她的大腦正不斷地運作,突然眼尾瞥見點點火光從教學(xué)大樓移向校園后方,她詫異地站起來,貼在玻璃,仔細(xì)一看,那竟是一排整齊的火炬,緩緩移向校園的后門……
校內(nèi)果真有問題!
她急急抱起水晶球,忙不迭地沖下褸,悄悄靠近那列隊伍。
一旦近看,她才發(fā)現(xiàn)是一群披著黑色斗篷的人,手里拿著火炬,一直朝校園后方的樹林深處走去。
真是詭異!這些人這么晚了聚集著要到哪里去?
她驚疑不定地跟蹤著,心里納悶不已。
經(jīng)過了上午她和光見交談之處,他們又繼續(xù)往前行,穿越了雜亂的林地,一行人終于在一處被濃密樹叢包圍的空地停了下來,然后,最前方的一個人跳上了一個石臺,高舉火炬,大喊:“魔王的奴仆們!祭典馬上就要開始了,歡呼吧……”
這是怎么回事?這個人,還有其他人……這些人全是圣安的學(xué)生啊!
不會吧!她不記得圣安中學(xué)幾時有這樣的奇怪社團(tuán)?
她愣在當(dāng)場,直覺得不可思議。
“魔王即將出現(xiàn),他將綜合全球的魔族異教,帶領(lǐng)我們創(chuàng)立一個全新的黑暗世界,現(xiàn)在,讓我們一起迎接他的到來……”那人慨然呼喊,年輕的臉變得像嗑了藥一樣興奮扭曲。
“魔王!魔王!魔王!”眾人隨著他歡呼。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一個穿著斗篷的高大男人站上了平臺,他的臉藏在篷帽之中,只看見他高舉雙手,氣勢一下子就壓住了鼓噪激動的眾人。
“跟隨我,你們將得到永恒的生命,你們將所向無敵!黑暗沒有什么好恐懼的,只要你們把心靈交給我,我就會賜與你們無窮的力量……”那人的聲音不大,卻緊緊攫住每個人的心,大家?guī)缀醵家猿绨莸哪抗庋鐾?br />
夜海棠暗暗吃驚,難不成這個人就是魔王?
“現(xiàn)在,愿意把心交給我的請出列……”那人向他面前的群眾攤開手心,語氣極為慫恿。
“我愿意!我愿意把心交給你……”
一個女生沖出隊伍!有如自動撲火的飛蛾,跪在平臺前,握住了那人的手,她帽罩被風(fēng)吹開,露出了豐腴白凈的臉頰。
咦?康佳佳?
夜海棠倒抽一口氣,佳佳幾時也加入了這個邪教了?為何從未聽她說過?
過度的震驚,使她往后一晃,不小心踩到了枯枝,發(fā)出了細(xì)微的聲響。
頓時,平臺上那個人抬起頭,火光隱約照映著他的臉,夜海棠雙眼一瞪,認(rèn)出了他的身分——
他是圣安中學(xué)學(xué)生會主席李諾!
天哪!這個品學(xué)兼優(yōu)的高材生居然就是大魔王?
這一晚的驚訝簡直比她十六年來加起來的還要多!
“有人入侵祭壇,搜!”李諾怒眉一瞪,指著她的藏匿處,高聲怒喝。
霎時,全部的人開始行動。
哇!完了完了!
看著一堆人朝她蜂擁而來,夜海棠驚慌地拔腿就跑。她是有魔力,可是還不足以對付這么多人,只有先逃再說。
那些人拿著火把,在林間穿梭,四面八方向她包夾,其中還包括不知從哪里散放出來的黑霧,由上空向她掩蓋……
她暗暗叫苦,緊張的跌了一跤,整個人往一個低洼泥坑栽去。
“啊……”她驚叫著,正要摔落,一個黑影咻地從她身邊掠過,連帶地將她攔腰抱起,騰竄向樹稍。
這是……
她的大腦有幾秒的空白,驚得一顆心幾乎停擺。
一個空蕩,她被帶上了一棵大樹的枝干,夾摟在兩只結(jié)實的臂膀之間,接著。一個沉穩(wěn)的心跳聲伴隨著熟悉的氣息灌進(jìn)她的耳鼻,她猛抬頭,光見那雙湛黑的眼瞳赫然近在眼前。
“你……”她忍不住低呼,卻在出聲前被他掩住了口。
“噓!”他捂住她的嘴巴,謹(jǐn)慎地低頭觀看著地面上移動的人影。
她聽話地閉緊嘴,可是他掌心貼住她的唇。掌心滲出的淡淡薄荷味一絲絲沁入她的鼻腔,莫名地讓她心跳加速。
金國裕率領(lǐng)著眾人往學(xué)校方向搜去,光見凝視著他們的動態(tài),仍未松手。
她憋得快喘不過氣來,一把拉下他的手腕,低斥:“可以放手了吧!”
他的視線從遠(yuǎn)方移回她的臉,嘴角嘲弄地一勾,“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法?用無知的勇氣去冒險?”
她瞪著他,沒好氣地說:“什么叫無知的勇氣?我完全知道我在干什么……”
“那請問你在干什么?大半夜跑來和那群人玩捉迷藏?”在她面前,他愛譏諷人的本性就展露無遺。
“別瞧不起人了,我是湊巧撞見他們的聚會,才跟來的,要不是你來攪局,我還能查出更多事呢!”她不悅地反駁。
“我來攪局?你竟不知感恩地說我好心救你的行為叫做攪局?”他攤開雙手,示意她看清楚自己的處境。
她眨眨眼,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與他面對面相貼,跨坐在他一條腿上,兩人姿勢暖昧地高掛一棵大樹的橫枝上。
真要命……
她的心又開始不規(guī)則亂跳了。
“看清楚,要不是我,你早就栽進(jìn)那個泥坑,滿臉污泥地被那群人綁上臺去祭他們的魔王了。”他挖苦地瞅著她。
“我……”她無言以對,只好賴皮。“我又沒要你救我!多事!”
好心救她,她卻不領(lǐng)情?他眉一聳,瞇起了長眼。
“哦?我多事?好,那你下去!闭f著,他真的把她推下去。
“啊!”她來不及施咒術(shù)自保,就這么四腳朝天地跌入泥坑,泥漿濺濕了她的長褲,也濺花了她的臉。
她睜大眼,看著自己一身的臟泥巴,怎么也無法相信他會這么可惡。
光見優(yōu)雅地跳下來,假惺惺地盯著她!澳氵好吧?”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這人果然表里不一,冷漠的外表下隱藏著全世界最惡劣的性格。
“我沒救你的話,你就是會落個這樣的下場!彼忉屩约旱男袨椤
“你……你這個臭男生!”她眼神一掃,地上的泥漿全數(shù)噴起,灑向他的臉。
他輕巧地后退,避開泥團(tuán),微微一笑。“生氣了?”
“被這樣對待,誰不生氣?你走開!別來妨礙我找魔王……”
她氣呼呼地爬起,邊擰著上衣下擺邊向他怒斥。
光見收起逗她的玩興,眉頭一皺,“你找魔王做什么?”
“怎么,你能找,我就不能找?誰規(guī)定的?”她瞪他。
“那請問你找魔王有何目的?”
“沒什么目的,只是很想知道他長得如何!彼财沧。
只是為了知道魔王的長相,她甘冒危險趟進(jìn)這個渾水?光見深呼吸以壓下漸生的怒氣。
“這事不是游戲,你也看到剛才的情形,圣安中學(xué)正被妖魔們滲透腐蝕,他們以學(xué)生會為主,利用學(xué)生為傀儡,事情變得愈來愈棘手,一不小心很可能會傷害到那群學(xué)生的生命!彼坏貌粐(yán)肅地警告。
“我知道,就是為了那些學(xué)生,我才這么賣力啊!”她擔(dān)心再這樣下去不只康佳佳危險,整個學(xué)校也要毀了。
“我看你的動機(jī)純粹是因為好玩!彼叩馈
“我是那種人嗎?我也有正義感的。”她拍拍自己的胸脯。
“省省你的正義感,回家去吧!”他搖搖頭。
“我不回去!好不容易找到了魔王……”她倔強(qiáng)地道。
“找到魔王?誰?”他微愕。
“李諾啊,你不覺得他很可疑嗎?”她支著下巴道。
“李諾?你說那個學(xué)生會主席?”光見沉吟著。
其實他很早就已盯上李諾了,那個人外表看來雖與普通人無異,但一股怎么也掩藏不住的陰氣總在其周身環(huán)繞,加上他的行為鬼祟,總在放學(xué)后帶著女同學(xué)留在學(xué)生會,而且天天換人,因此才會引起他的注意。
“是!你剛才沒看見嗎?那群人對他的敬拜,還有他那龐大的氣勢……搞不好他就是魔王!”
“我是懷疑過他,不過,魔王的能量應(yīng)該不只如此……”魔王是何許人也,李諾散發(fā)出來的氣甚至比他還弱,這就大大削減了李諾是魔王的可能性了。
“說不定他深藏不露。∥覄倓傔在想,也許為了躲過你的獵殺,他或者魔界的人正暗地里以結(jié)界保護(hù)著他,以防萬一!”她道出她的揣測。
“有人保護(hù)著魔王?”他一怔。
“這么重要的人,不可能輕易讓你這個狩魔人找到吧?所以,那些看起來不太像的人也很有可能是魔王本身,千萬別掉以輕心。”她提醒他。
他抬眼看她,再一次確信她不是個普通角色,聰穎、靈活,對事情的敏銳度一點也不比他差。
“沒錯,這很有可能。”他點點頭。
“依我看,要查出他底細(xì)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去接近他!”她握緊拳頭,一副準(zhǔn)備沖鋒陷陣的積極模樣。
“等等,你那么熱心干什么?調(diào)查他的事我自己來就行了!
他按住她的肩膀,眉頭微蹙。
“現(xiàn)在開始,獵捕魔王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彼龘荛_他的手,哼哼一笑。
“難道你真想摻一腳?請你別來壞事好嗎?你只會幫倒忙而已!
“我壞事?我?guī)讜r壞了你的事啦?”她雙手插腰地質(zhì)問。
“怎么沒有?我近來就發(fā)現(xiàn)整個學(xué)生會都有問題,才特地留下來觀察,本以為今天應(yīng)該探查得出結(jié)果,沒想到有個傻瓜卻弄亂了我的計劃……”
傻瓜?他竟說她是個傻瓜?
氣死人了……″
夜海棠鼓著臉,怒氣沖沖!笆悄阕约焊阍业模愦罂梢圆槐鼐任野!”
“不救你,然后讓你被抓,好讓他們多一個傀儡對付我?”他冷睨著她。
“我……我是故意的,說不定還能因此混進(jìn)其中,接近李諾呢!”她替自己方才的狼狽扳回面子。
“是嗎?原來你是故意泄漏行跡的!”他雙手交抱在胸前,嘲諷地點點頭。
“對啊!所以,事實上,是你壞了我的事!”她挺直背脊又道。
“那還真是抱歉啊!我替你叫回他們好了……喂!”他暗笑,揚(yáng)聲便朝金國裕等人消失的方向吆喝。
“啊!住……住口!”她一急,踏起腳尖抱住他,以手堵住他的口。
他的雙唇感覺到她柔嫩溫?zé)岬恼菩,鼻間吸聞著她身上少女的體香,整個人一僵,呼吸突然亂了。
她也有了異樣的震撼,盯著他,一時忘了要放開手。
他的唇……好燙……
她的心怦怦地加速跳動。
兩人四目相接,心情都變得詭譎浮動,怔怔地不知該說些什么來緩和這份突兀的緊繃。
這時,一道紅光從樹林里無聲無息地射出,朝夜海棠的后腦抽去。
“小心!”光見回神疾呼,飛身抱住她,在滾落地面之前,揚(yáng)手一揮,一片半弧形的藍(lán)光擋下了偷襲。
他仰頭環(huán)視四周,卻沒瞧見任何魔人,驚疑中連忙低頭詢問:“你沒事吧?”
夜海棠根本沒聽見他的話,她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他的體溫中。
今晚兩次被他擁抱,她說不上來那種悸動是什么,仿佛有人穿透了她厚重的心墻,撩動著她體內(nèi)某個最深的角落,觸及了她靈魂最深的地方。
光見也被她迷蒙的表情牢牢吸住目光,無法移開,他的心,似乎被某種強(qiáng)大的磁力吸住,動彈不得……
但這短暫的震撼沒有持續(xù)太久,雜杳的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向他們節(jié)節(jié)逼近,光見蹙了蹙眉,雖然疑惑那道血鞭是何人發(fā)出,但為了夜海棠的安全,決定暫且不去深究,便拉起夜海棠匆匆離開這片樹林。
“快離開這里,別讓他們看見你!彼慌滤槐荒Ы绲娜税l(fā)現(xiàn)后會成為標(biāo)靶,惹來更大的危險。
風(fēng)在夜海棠的耳邊呼嘯,她的人隨著光見奔跑,一顆芳心像個斷了線的氣球,不斷向上揚(yáng)升……飄浮……
當(dāng)他們來到學(xué)校的正門,光見仍未放開她的手,她也沒有掙開,只是怔忡地看著他,心思仍舊在天邊蕩漾。
直到金剛開著車急煞在他們面前,并下車急聲喳呼,她才拉回了停留在虛幻中的心魂。
“少爺!你怎么和這個臭丫頭在一起?,金剛開車來接光見,不料卻看見他身旁的夜海棠,立刻不高興地怪聲怪叫。
光見沒回答。她腦子可清醒了,一看金剛嫌惡的嘴臉,舌頭立刻恢復(fù)了伶俐,予以回?fù)簟?br />
“和我在一起又怎樣?我們兩個正在約會,你來當(dāng)什么電燈泡?真掃興哪……”她隨口胡謅一番,更親密地?fù)ё」庖姷囊粭l胳臂,存心氣死這個勢利的奴才。
“約會?不會吧!少爺,你真的和她……”金剛大吃一驚,少爺?shù)膶ο髴?yīng)該是左君薇小姐,而不是這個沒教養(yǎng)的丫頭!
光見沒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滿臉挑釁的夜海棠一眼,然后,仿佛是為了配合她的玩鬧,他伸手摟住了她的肩,低頭啄了一下她的紅唇,才對金剛道:“是啊,你打擾到我們了,金剛!
不只金剛差點掉了下巴,連她也整個人傻掉了!
他他他……他吻她?
“少爺!”金剛嘎聲叫著,只覺得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上車,金剛。”他低聲命令。
“可是……”
“上車!
金剛不悅地進(jìn)入駕駛座待命,并打開后座車門等候,光見探身在兀自發(fā)呆中的夜海棠耳邊輕聲道:
“真是刺激的約會啊……但可別因此一不小心愛上我!白魔女。”
語罷,沒讓夜海棠有所反應(yīng),他便滑進(jìn)車內(nèi)。
什……什么?他在說什么?
等耳里聽到的話傳到大腦,再經(jīng)過分析,夜海棠才霍地醒悟自己被光見占了便宜,她氣得大罵,但車子早已揚(yáng)塵而去。
“混蛋!誰會愛上你了?別——妄——想——”她對著那疾速離去的小黑點吼道。
吼完了,她卻覺得嘴唇依然的燙,在滿心的怒氣及驚詫中,一抹小小的悸動始終揮不去……
哦!該死的,她居然被他的一個吻給弄得方寸大亂!
懊悔加上心有不甘,她嘟著嘴騎上機(jī)車,一路罵回家。
就在兩人一前一后離去,陰影中踱出一個高大的人影,李諾火紅的眼睛直望著夜海棠的背影,慢慢勾起一抹陰邪得令人齒寒的笑容。
夜海棠,終于被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