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嬤嬤一古腦兒地發(fā)泄心中的怨氣,不停地向上官跧投訴彭迎春的不是。
彭迎春看她唱作俱佳地指責(zé)自己,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僅是用手絹擦著那張嚇人的血盆大口。
唉!為了要涂成一張大嘴巴,也花了她不少時間,而且要把這個妝卸掉還挺麻煩的,尤其是沒有那些好用的卸妝產(chǎn)品幫忙。
見彭迎春無動于衷的模樣,寶嬤嬤更是怒不可遏。
“她就是這么不受教,我實(shí)在拿她沒轍了。上官公子,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別讓我被一個丫頭片子欺負(fù),這要是傳了出去,那我寶嬤嬤這張臉要往哪里擺?”
看來寶嬤嬤這陣子是吃了她不少虧。
“你有什么話說?”他詢問站在一旁一臉事不關(guān)己的彭迎春。
她看向上官跧,朝他咧嘴一笑。
“你要我說什么?”她反問。
“說你為什么要惡整寶嬤嬤?說你為什么出爾反爾?”
雖然他先前男扮女裝時被她整得很慘,可如今他已恢復(fù)男兒身,說話的口氣自然多了幾分魄力。
“我哪有出爾反爾?”彭迎春可不接受這一項(xiàng)指控。
“你是蠻子嗎?自己說過的話竟然不承認(rèn),我是看錯你了!”寶嬤嬤插入他們之間的談話,不平自己遭她所騙。
“喔,原來你是指那件事!”她恍然大悟地拉長了音,“我記得當(dāng)時有五名大漢手拿著木棒要打我,好像還是你派來逼我的。那時情況危急,我要是不答應(yīng),不就要被亂棒打死了?”
“不管怎么說,那都是你自己點(diǎn)頭答應(yīng)的!”寶嬤嬤就是要和她爭下去。
很好,事情照著她的計劃發(fā)展。
“我可是迫于無奈才點(diǎn)頭答應(yīng)的,既非出于自己的意愿,就不構(gòu)成承諾,所以不管我說過什么,都是沒有用的。而且,我可沒有答應(yīng)要在江南春中當(dāng)青樓妓女,我記得自己是說答應(yīng)留下來做事,至于做什么事,就要看我的意愿了;我是那種殺人放火、敗壞風(fēng)俗的事都不做的人,而很抱歉的是,賣身正是敗壞風(fēng)俗之事!
反正她就是要硬拗,就不信他們能奈何得了她。
“你……”知道自己上當(dāng)了,寶嬤嬤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聽了她們一來一往的對話,上官跧也明白了個大概。
寶嬤嬤被她騙了!
“這整件事錯都在你們,你,逼良為娼,把根本沒有賣身的我軟禁在妓院里。你,惡言威脅,就想讓我因?yàn)楹ε露文阌枞∮枨蟆8嬖V你們,我彭迎春可不是省油的燈,才不會像別的女人那樣傻傻地被你們給賣了!”
比力氣她也許輸給他們,可是她有信心自己的頭腦不會輸人。
看著彭迎春一臉得意的神情,上官跧感覺仿佛又回到在大觀園那些自己老是被她惡整的日子。
見鬼了!沒事想到他這一生最大的恥辱做什么?
上官跧將心思轉(zhuǎn)回眼前的事上,不愿再回想過去。
她真的很美!
上官跧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事實(shí),可是卻不適合當(dāng)青樓女子,因?yàn)樗墓盱`精怪會把房子給拆了、把客人整慘了、把所有人騙了、把他這一生的心血給毀了。
她比鬼見愁更令人害怕,簡直是惡魔的化身。
留著她不會給他帶來什么好處,反而有一大堆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麻煩,到時說不定會偷雞不成,反倒蝕了把米。
這樣的野貓,他沒有馴服她的信心。
要是再將她留下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江南春名號,就要?dú)г谒稚狭恕?br />
為了保住自己的招牌,他不能再留她了。
有失才有得,失去她,說不定他會得到更多。
“你走吧!”思索了許久,上官跧開口只有這三個字。
“你說什么?要我走?”彭迎春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費(fèi)了許多工夫?qū)⑺_出大觀園,然后將她軟禁在樓中好些日子,不該會突然無緣無故要放她走才是。
“就是要放你走,你可以離開江南春了!鄙瞎氽I篤定地再說一次。
他絕不后悔放她離去,只因留住她是禍不是福。
唉!這個道理他實(shí)在明白得太遲了。
“爺!” 寶嬤嬤不懂他為何會突然做出這種決定。
“什么都別說了,我相信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彼遣粫淖冃囊獾。
原以為自己會很開心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是現(xiàn)在聽到他愿意放人了,她還真有點(diǎn)不舍,畢竟她身在妓院也玩得很快樂。
“你可以走了!”見彭迎春沒有行動,上官跧開口催促她。
最好趕緊把她趕走,免得夜長夢多。
要她時就費(fèi)盡心思把她騙到手,現(xiàn)在不要她了,就像趕狗趕貓般的要將她趕走,她才不會如他所愿呢!
“我不走!”哼!他要她走,她就偏不走。
“你不是一直想走嗎?為什么現(xiàn)在我要讓你走,你卻不肯離開?”上官跧實(shí)在搞不懂她的想法。
“在這里有得吃、有得玩,我為什么要走?”在這里能整的人太多了,比起大觀園,這兒可是有趣多了。
彭迎春覺得有趣,可別人卻覺得痛苦極了。
雖然不是挺贊成放她走的,可一想到將她留在這兒,寶嬤嬤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兩相比較之下,決定她還是離開的好,所以寶嬤嬤不再堅持要她留下。
“我是不會走的!”彭迎春相當(dāng)堅持地說。
他要她走她就走,那她多沒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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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嬤嬤不愿再留下彭迎春,而她也不愿留下來和寶嬤嬤整日大眼瞪小眼,所以她決定跟著上官跧,他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你不要再跟了!”被她跟了幾天,上官跧感到非常的煩悶。
他一路從金陵回到蘇州,她就拎著包袱也跟了上來,就連他住進(jìn)蘇州的江南春,她也跟著住了進(jìn)來。
他和吳庸兩個大男人,身邊跟著一個女人,那種感覺實(shí)在非常奇怪,認(rèn)識的人無不以怪異的眼神看著他。
“我就是要跟!”她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
“你……”他實(shí)在不懂她為何會這么堅持。
見他一臉苦惱的模樣,彭迎春大發(fā)慈悲,提供了條路讓他走。
“其實(shí)你若想擺脫我是非常容易的,并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困難!
聽見能擺脫她,上官跧的精神就跟著來了,一臉期待地等著她說下去。
“只要你想辦法送我回家,我就不會纏著你,你往后的日子也就自由了,而且保證永遠(yuǎn)不會再見到我!
就這么簡單?這根本不困難嘛!
“你家在哪里?我馬上派人送你回去!”只要能送走她,就是要他花上金山銀山找人護(hù)送,他也甘之如飴。
“尋常人是無法送我回家的!”要是能這么輕易就回去,她也不用干耗在時間洪流里。
她住的地方是龍?zhí)哆是虎穴,否則怎么可能尋常人無法將她送回去?
“你只要幫我找些得道高僧、法力高強(qiáng)的道士就行了,說不定他們其中有人能解釋我的存在,甚至有辦法送我回去。”
上官跧雖然很疑惑為什么送她回家需要找高僧或道士,可一想到能永遠(yuǎn)擺脫她,他就壓下心中的疑惑,決定照著她的話去做。
“好,沒問題!”想找這種高人大概怒難吧?
“那我回家的重責(zé)大任就交給你了,為了替你分憂解勞,這間江南春就交給我了!彼没丶抑昂煤玫赝嬉煌。
“不行!”上官跧想也不想的拒絕。
這可是他花錢開的分號,不可能交給她的,萬一她像在金陵時那般胡搞瞎搞,那他的招牌就要被她給砸了。
“反正你都要找老鴇幫你帶這整樓子的姑娘,要是讓我當(dāng)老鴇,你不但可以省下這筆錢,而且還得到一個年輕貌美的老鴇,這可不是每家青樓都有喔!”
她是不當(dāng)青樓女子賣身賣笑,可當(dāng)老鴇,她就有興趣極了。
一想到有整間樓子的姑娘和尋芳客可以欺負(fù),興奮之情就不住由她的心中向外擴(kuò)散。
“不行就是不行!”他的態(tài)度仍然強(qiáng)硬。
哼!她就不相信他能堅持到最后。
“不行可是你說的喔!屆時若是你的店開不了張、賺不了錢、沒有好色鬼上門,那可都不關(guān)我的事!
要是他答應(yīng)她的要求,她會好心地幫他管好這家店;可要是他不答應(yīng),她就要整日搗蛋,讓他無法做生意。
“你……”她竟敢威脅他!
“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千萬別一時意氣用事,做了錯誤的決定!
算了!僅是區(qū)區(qū)一家店而已,他就放手讓她去做,只要她高興就好,反正這開在他二哥宅邸前的第十一家分號,他只是想表示出自己根本不怕他、故意向他示威而已,本來就沒有打算要長期經(jīng)營。
“好吧,我答應(yīng)你!奔热桓悴欢男乃,索性就遷就她的要求。
“你這次終于做了個正確的決定!”彭迎春笑著對他說。
是不是正確的決定他不知道,只知道順著她就有好日子過,若愚蠢地忤逆她的話,那他的日子就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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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創(chuàng)立以來第一遭,老鴇是個美若大仙的年輕女子,頓時這件事經(jīng)人口耳相傳,不多時已傳遍了大街小巷,蘇州的江南春成了所有尋芳客必到的地方。
和老鴇相較之下,江南春里的姑娘就顯得遜色多了,所以他們?nèi)亲砦讨獠辉诰疲紱_著她來,莫不在心里盤算,爭相想得到那享有盛名的老鴇的青睞。
夜晚一到,上官府門前的一對紅燈籠已掛上,上官家門口擠滿了達(dá)官貴人,可他們卻不是要上門去拜訪,而是想到上官府對面的江南春;可礙于江南春尚未掛上營業(yè)的燈籠;他們個個都不怕丟人地在外頭等著,就怕來遲了,會見不到當(dāng)家老鴇一面。
穿著大紅綢衣的彭迎春由兩名提著燈籠的漢子在前頭領(lǐng)著,身后則跟著二十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行人搖搖擺擺地走到了門口。
這走路的姿勢可不能隨隨便便,彭迎春是照著寶嬤嬤的走路方式去學(xué)的。
“春嬤嬤出來了!”
彭迎春的出現(xiàn)令門口起了一陣騷動。
她比這些人年輕,本當(dāng)稱呼一聲春姑娘就行了,可她卻看不慣這些有家不待,老是跑妓院的人,所以堅持眾人要叫她一聲“春嬤嬤”,教她占盡了眾人的便宜。
“各位大爺、公子,這么早就來排隊(duì)等候,實(shí)在是令迎春受寵若驚!”
扮起老鴇,彭迎春能這么快就進(jìn)入狀況,全得感謝寶嬤嬤給的好榜樣。
“春嬤嬤,我們可是太陽一下山就來這兒等了呢!”
“我知道、我明白,我這就要人趕緊掛上大紅燈籠,替各位爺照路!迸碛菏疽饽莾擅鬂h將燈籠掛上。
燈籠方掛妥,眾人立即擁了上來,將彭迎春團(tuán)團(tuán)圍住。
“春嬤嬤,你今日可得好好地陪我喔!”
“春嬤嬤該陪的人是我,可不是你,你給老子閃到一旁去!”
“你們才要閃邊,人家春嬤嬤是要陪我!
眾人就這么爭奪著彭迎春,完全不問她的意見。
“我的錢比你們多,春嬤嬤該陪的人是我才對!
她冷眼看著這群男人為自己爭吵,心中沒有半點(diǎn)高興,反而升起了一陣陣怒意。
不想再聽到他們爭吵的聲音,彭迎春打了手勢要姑娘們趕緊把這些色鬼們迎進(jìn)去,好好地挖光他們身上的銀兩。
“方爺,趕快隨我進(jìn)來,春嬤嬤等會兒就會來了。”
“張大爺,你要是不趕緊進(jìn)來,春嬤嬤可是沒有時間招待你!”
“尚公子,你再不快點(diǎn),可會比別人慢了許多步,就算春嬤嬤有心想見你,今日也會輪不到你。”
頓時,門口凈空了,所有男人全進(jìn)了有始以來吸金最厲害的江南春。
躲在暗處的上官跧將這一幕幕看得一清二楚,他實(shí)在不敢相信,她的手腕竟這么高明,將那些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還替這間新開張的江南春賺進(jìn)不少銀兩。
上官跧原本想現(xiàn)身,可看到不遠(yuǎn)處有轎子朝這個方向行來,他方踏出去的腳又趕緊縮了回來。
彭迎春也有看到那頂豪華的轎子,她猜想里頭大概坐著有錢人。
一想到能好好地痛宰這一只只的大肥羊,她內(nèi)心就感到無比的痛快;她想試試自己的魁力是否能色誘到他。
轎子緩緩行來,在上官府前停了下來、上官家向來深鎖的大門也在此刻被打開來了。
轎簾被人掀了起來,有個身著豪服的男子下了轎。
原來是對面上官家的人。
哼!管他是什么人,只要有錢人她都想狠狠地宰上一宰。
“這位大爺!”彭迎春迎了上去。
那人聽到聲音,立即轉(zhuǎn)身望向彭迎春,乍見她的容貌,他就被她的美給震懾住了。
“去!你這個鴇兒,離我們家大人遠(yuǎn)一點(diǎn)!”仆人打扮的漢子為了保護(hù)主子,無視于她的花容月貌,動手推了彭迎春一把。
被他這么一推,彭迎春作勢倒地。
“痛!”她捂著撞痛的玉手大喊。
“大膽,竟敢對姑娘無禮!”他怒斥身邊不懂事的仆人,“姑娘,摔疼了嗎?”
他走上前扶起她。
“是有點(diǎn)疼,不過看在大爺來扶我的分兒上,我就不疼了。”她嬌羞地說著。
這樣的鶯聲燕語,著實(shí)令他心醉。
“姑娘家住何方?在下這就護(hù)送姑娘回府。”見她的裝扮,他猜想她的家世應(yīng)當(dāng)不凡。
“我家就在那兒!”彭迎春的手往后一指,“大爺若不嫌遠(yuǎn),就請隨我來!
順著她的手一抬眼,江南春的招牌立即躍入他的眼簾。
江南春!他頓時傻眼了。
他家對面什么時候開了家妓院?他真懷疑自己的眼睛。
可惡,這一定是上官跧搞的鬼!
這名氣得頭上冒煙的男人,正是上官跧的二哥——上官玦。
“你住在江南春里?”他不敢相信這么一個美麗的女子,竟會在青樓賣笑。
“是!”彭迎春笑盈盈地回答。
奇怪!她現(xiàn)在可是蘇州城的大紅人,他怎么好像不認(rèn)識自己的樣子。
“大人,她是江南春里當(dāng)紅的老鴇——春嬤嬤!币娚瞎佾i不怎么明白情況,仆人趕緊在他耳邊小聲地提醒。
她是老鴇!這怎么可能?
這么年輕的小姑娘竟會是老鴇,這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上官跧人呢?”他要問他為什么讓一名年輕姑娘當(dāng)老鴇,還要問他,將青樓開在他的宅邸對面是什么意思?
“你認(rèn)識他?”她記得上官跧都躲在幕后,很驚訝有人能直接道出他的名諱。
“當(dāng)然!”
他們上官家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每個人都知道江南春是上官跧的杰作,只是為了上官家的顏面,他們沒有四處聲張,雖然這已經(jīng)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他去金陵了,人不在這兒。”彭迎春說謊騙他,“現(xiàn)在江南春由我當(dāng)家做主,你若有什么事,找我也一樣!
她想知道這個男人和上官跧是什么關(guān)系。
上官玦盯著她瞧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問:“你和上官跧是什么關(guān)系?”
這樣的女子,若以外貌來說,她是配得上上官家的人,可是偏偏她是個青樓女子,還是個老鴇,她若是上官跧的女人,他絕對不會讓她進(jìn)上官家的大門。
“我和他啊……”彭迎春想著要如何自我介紹。
躲在暗處的上官跧覺得此刻是不錯的現(xiàn)身機(jī)會,于是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大聲回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當(dāng)上官跧的話一出日,不只彭迎春感到錯愕,就連上官玦也震驚得呆愣住了。
“你在說什么?”她不懂他為什么要這么胡說。
“害羞什么?把這喜訊告訴二哥也是早晚的事。”上官跧將彭迎春摟進(jìn)懷里。
二哥!彭迎春很訝異那人的身份。
見他們二人之間暗潮洶涌,彭迎春很識相地乖乖閉上嘴,不去反駁上官跧的話,反正等會兒她有的是時間逼他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