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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里人 第五章

  愛情。  

  她想起昨夜和康正的對話,心情沉下去。  

  到公司,看秘書替她訂明天的機位,又處理些文件公事,莫名其妙的覺得心緒不寧。  

  走出辦公室,到前面店鋪,職員正接待看兩個客人,無心應(yīng)酬,她又退回去。百般無聊,拿起皮包外套,吩咐秘書一聲,她寧愿出去逛逛。  

  走到附近的精品店,她是熟客,售貨小姐都熱烈招呼她。不是季初,也沒有補充的新貨,她走了一圈,意興闌珊。  

  打手提電話給素施,她不在。又找吳凱文,他見客去了。  

  城中最高貴的美女也寂寞得難以忍受。  

  坐在文華咖啡室,為自己點一份提早午餐。  

  她又想超康正。  

  昨夜他的話算不算一種允諾,一種保證呢?  

  他說:  

  「只要你愿意,我為你做一切!  

  她不懷疑他的誠意,只是對兩人相處沒有信心,他們能相處一輩子嗎?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突然有渴望見他之心。  

  她知道,只要打個電話去就能找到他,上班時間他必在辦公室。  

  思索一陣,忍住了。  

  她不能讓康正看透她的心,這太危險。當(dāng)一個男人知道他在一個女人心中的地位后,他會不會就不那么緊張?  

  明天要去希臘,起碼一星期不見,依依之情從來沒有這么強烈過。她把食不知味的食物全倒進胃里,心情仍然不能平復(fù)。  

  回到公司,東摸西摸了好久,打電話找康正的意愿更加強烈。  

  她召進秘書,  

  「陪我聊聊。」  

  秘書意外之至。  

  這不是她心目中的靄文,永遠平靜、斯文、高雅的波士。  

  「聊甚么?」  

  「隨便!轨\文勉強笑,「或者說說你男朋友。」  

  「張小姐──」秘書不知所措。  

  「哦!」靄文自知失言,「剛才那兩個客買了甚么嗎?」  

  「買了三件大型水晶!姑貢α恕  

  「他們看見你走出去,還問你是不是張靄文,我看他們是慕名而來!  

  「剛才我只有那兩個電話?」  

  「哦。吳凱文先生才打來,不過他找素施,我說她不在,他就收線。」  

  「今天真悶。」  

  「要不要開車去淺水灣兜一圈?」  

  「心神不定,不想開車。」  

  「因為明天要去歐洲?」  

  「也許。」靄文不想掩飾甚么,「沒有預(yù)備旅行的心,不想動!  

  「看貨。當(dāng)公事旅行,而且是豪華行。」  

  靄文笑了。她這秘書戴安頗了解她,大概略猜到她與皮爾的關(guān)系。這年頭,只要大家心照就是,大家都懂得怎么做。  

  聊了一陣,有人找戴安,她只能退出去。好在有人聊了幾句,心事分散,靄文覺得舒服多了。  

  戴安再進來,指指電話笑得神秘。  

  「誰的電話?」  

  「凌先生。」她退出。  

  靄文的心跳加速,居然是康正。  

  「靄文。」康正的聲音有點急切,「今夜有空嗎?能見我嗎?」  

  「你永遠受歡迎!顾徽Z雙關(guān)。  

  「離開你家后又想見你,」他說得前所未有的坦白,「我知道你忙。我掙扎了一早上!  

  她笑笑,眼淚都涌上來。他們竟有同一心意。  

  這不是她心目中的靄文,永遠平靜、斯文、高雅的波士。  

  「聊甚么?」  

  「隨便!轨\文勉強笑,「或者說說你男朋友!  

  「張小姐──」秘書不知所措。  

  「哦!」靄文自知失言,「剛才那兩個客買了甚么嗎?」  

  「買了三件大型水晶!姑貢α。  

  「他們看見你走出去,還問你是不是張靄文,我看他們是慕名而來!  

  「剛才我只有那兩個電話?」  

  「哦。吳凱文先生才打來,不過他找素施,我說她不在,他就收線!  

  「今天真悶!  

  「要不要開車去淺水灣兜一圈?」  

  「心神不定,不想開車。」  

  「因為明天要去歐洲?」  

  「也許!轨\文不想掩飾甚么,「沒有預(yù)備旅行的心,不想動!  

  「看貨。當(dāng)公事旅行,而且是豪華行。」  

  靄文笑了。她這秘書戴安頗了解她,大概略猜到她與皮爾的關(guān)系。這年頭,只要大家心照就是,大家都懂得怎么做。  

  聊了一陣,有人找戴安,她只能退出去。好在有人聊了幾句,心事分散,靄文覺得舒服多了。  

  戴安再進來,指指電話笑得神秘。  

  「誰的電話?」  

  「凌先生!顾顺。  

  靄文的心跳加速,居然是康正。  

  「靄文!箍嫡穆曇粲悬c急切,「今夜有空嗎?能見我嗎?」  

  「你永遠受歡迎。」她一語雙關(guān)。  

  「離開你家后又想見你,」他說得前所未有的坦白,「我知道你忙。我掙扎了一早上!  

  她笑笑,眼淚都涌上來。他們竟有同一心意!肝椰F(xiàn)在就回家為你預(yù)備!  

  「不要預(yù)備,我只想見你!  

  「好。我地想見你。」她收線。  

  心中感覺好得無以復(fù)加,還有甚么比一對情人心意相通更美好?她焦灼不安了一上午,他也在和自己掙扎,他們居然這么相像。  

  心情好得不得了,臉上也立刻陰霾盡去,容光煥發(fā)了。  

  「是不是他,真命天子?」戴安在門邊笑。  

  「不知道!轨\文搖搖頭,真誠的說,「希望可以是他,世上卻有太多突變的因素。我對未來沒有確切的把握。」  

  「其實把握只在一念之間。」  

  靄文有點震驚。二十多歲的戴安竟能說出這樣的話,把握只在一念之間。  

  一念之間。  

  「謝謝你。我會記住你的話,」她站起來,「叫人把機票送去我家,明天我直接去機場!  

  「放松心情,希望在明天。」  

  靄文愉快的哼著歌,塞車也變得微不足道。  

  才到家,才換好便裝,康正便已追蹤而至。  

  他緊緊的擁著她,好半天都不放手。  

  這一刻,她彷佛接觸到他的心,那是真誠而激動的。  

  「我怕今夜見不到你。」他說得稚氣。  

  「我會回來!  

  「一星期。我怕會思念至死!  

  「這么喙的話誰教你的?」她笑靨如花。  

  「沖口而出。」他緊捏她的手。  

  「如果我能,我愿提早回來。」  

  「謝謝你。即使不能,我也感謝你這份心!  

  「昨夜說的話算不算數(shù)?」  

  「隨時STANDBY!雇R煌,他認真的問,「我只怕引起你的不便。」  

  「或者遲些我安排!」她的確有難色,「也許可以。」  

  「或者去美國,去非洲,去中東,去北極,也不一定要去歐洲。」他笑。  

  「我明白!顾敢豢跉猓笟W洲只是幻想中的目的!  

  「其實我」他真的激動的沖口而出,卻更理智的停在那兒。  

  「其實甚么?」她謹慎的問。  

  「其實不必執(zhí)看于目的地,」他矛盾,原先的那句話已收回去。成年人,不由得他再激動的說任何話。「只要我跟你一起,甚么地方又有甚么不同呢?」  

  她暗暗嘆息,告訴自己是有不同的,不同之處在于意義。皮爾在歐洲,他們永遠不能同游,不同的角色只能扮演不同的戲,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時間。她也壓抑了任性,不顧一切與他同赴歐洲的沖動。她考慮到不可預(yù)測的后果。  

  靄文離開后,凌康正又恢復(fù)了屬于他的正常生活。  

  他忙碌。上班下班都如此,城中那些名氣界的鶯鶯燕燕不會放過他。他泰然與她們相處。在他眼里她們只不過是女人,或說靚女,只是如此。  

  他沒說謊,他心中只有一個女神。  

  面對的是一個原是選美勝利者又是藝員的三級女星,漂亮是漂亮,就是自以為是,認為自己比誰都聰明。  

  話多又不精彩。他暗暗搖頭。  

  益發(fā)思念遠在希臘的靄文。  

  她現(xiàn)在在做甚么?陪看皮爾在游艇上曬太陽?件看他在最豪華的劇院里?或是在度假別墅卿卿我我從來不緊張任何女人的他突然背脊僵直,有無法忍耐之感。  

  「你想到了甚么?」那女星睜大眼睛,裝出一副無邪狀。  

  「我想到如果我們現(xiàn)在在希臘的某個小島曬太陽多美麗!  

  「啊!」女明星為喜,「你會帶我去?」  

  「你肯跟我去卡」他半開玩笑。  

  「你若邀請,我不拒絕!  

  「過一陣子!顾恢每煞,「現(xiàn)在我忙。」  

  「說話算數(shù),我會記住的!古餍谴蛏唠S棍上。能跟凌康正出去旅行一次,回來后身價肯定高漲。萬一能俘虜他……  

  她滿足的笑了。  

  上岸是她的理想,凌康正更是理想中的理想,她絕對不會放過。  

  十點鍾,康正卻送地出門,讓司機送她回家。他意興闌珊。  

  想到靄文,他發(fā)覺無法再面對任何女人。  

  他是否該勇敢約為自己下個決定?  

           ※         ※          ※  

  范倫已第三天來酒吧,素施竟一連三天都沒出現(xiàn),連那個彷佛是素施男友的吳凱文也不見蹤跡。  

  酒吧經(jīng)理永遠那句話:「老板今夜不來。」  

  「她在家?她不舒服?你知道她的地址?」范倫一次比一次急切的問。  

  「不知道,甚么都不知道!  

  他心急如焚。  

  越是見不到素施,想見她的心越是急切。他急看向她道歉,急看想跟她深談,她不但不給機會,還避開。  

  不不,她給過機會,她曾隨他返家,是他破壞了一切。  

  他又急又恨自己,怎么在素施面前永遠做不好任何事,永遠一無是處?  

  他也不明自為甚么,他有點怕素施,素施總給他一種莫名的壓力,或者子,是吧?  

  菱子說素施一直在妒忌。  

  但是妒忌甚么呢?素施總對他不屑一顧,看見他時運眼皮都不愿抬,懶洋洋的。素施根本討厭他。  

  是。他的感覺是素施討厭他,素施有點看不起吊兒郎當(dāng)?shù)乃?nbsp; 

  他極苦惱。只有菱子同情他,受他,對他好,天涯海角都肯隨他去。  

  有甚么不對呢?他帶菱子走,菱子不再幫素施,她就開始恨他們。  

  菱子應(yīng)該離開,難道菱子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愛想愛的男人?  

  菱子說過,素施心理有點不平衡,把菱子管得極緊,要菱子一切聽它的,要菱子永遠依附她。是。素施對菱子有恩,但也不能一輩子視菱子為奴,不是嗎?  

  范倫已經(jīng)開始有了醉意,仍不停的要酒。酒吧那個胖胖的經(jīng)理已不停皺眉。「這個英偉的大男人再這么喝下去,今夜非醉倒在此地不可,他喝酒簡直像往肚子里倒水一樣,拿起杯子仰頭即盡。  

  經(jīng)理再搖頭,打了個電話。  

  范倫仍在獨自喝悶酒,對周遭的一切恍若不聞。他說過,他一定要等到素施出現(xiàn)。  

  接近打烊的時間,許多酒客已逐漸離開,八九成醉的范倫仍要酒。幾個侍應(yīng)都不敢走過去,怕見他那副醉樣。  

  「酒。再來一滴!顾纳囝^也寬了厚了,說話已模糊不清。  

  沒有人理他。  

  他用力拍著抬子,怡上的酒杯酒瓶都跳動起來,他額上也爆出青筋。  

  「酒。」他怪叫。  

  經(jīng)理做個眼色,侍者再給他送一杯。  

  「一瓶,」他搖搖擺擺的揮手,「我說一瓶!  

  經(jīng)理再點點頭,侍者送一瓶過去。  

  范倫抓看酒瓶仰頭就喝,酒了他一身一地。還不曾離開的幾個酒客都側(cè)目而視,紛紛起身避開他。  

  這個爛醉的男人必然要鬧事。  

  那瓶酒不知是喝完還是倒完,范倫重重的把酒瓶摔在怡上,又狂呼:  

  「酒!  

  沒有人回應(yīng)。正想發(fā)怒,一只溫暖的手放在他的肩上,低沉帶磁性的聲音向起  

  「你醉了!顾腿惶ь^,醉眼中看見似曾相識,滿有情意的憂郁眸子。  

  「菱子里」他想叫,聲音卻便在喉頭,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激動令酒氣上涌,他的意識再也不清楚。  

  真的,甚么都不記得了。  

  彷佛是經(jīng)過一番折騰,辛苦得不得了,又嘔吐又難過,有人幫他換衣服,有人替他清洗一切,有人一直在服侍他.讓他躺下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張開眼睛時,刺眼的陽光已遍屋子。  

  「菱子。」他卻坐起身。  

  眼前是一對憂郁的眸子,一張關(guān)懷的臉,菱子他狂喜。不不不是菱子,是素施。  

  素施?  

  就在這一剎那,眼中的憂郁,臉上的關(guān)懷斂去,素施又變回素施,冷漠而有絲不屑。  

  「素施?」他支撐著坐起來,「我我怎么躺在這兒?」  

  他看見陌生的周遭,那是一間女人的臥室,布置得美麗而浪漫。是素施的家?  

  「你找我?」冷冷的聲音。  

  「對不起」他立刻不安起來。昨夜的一切電光火石般閃過。「我不是故意的,我找不到你!  

  「找我沒有用,我甚么都不知道!  

  「昨夜你帶我回來?」  

  「我不喜歡有人在我的酒吧鬧事,即使是你。」她仍是那副又冷又不屑的樣  

  但是,昨夜他著到的是憂郁深情的暉子,以為是菱子。  

  「我不會鬧事,我要見你!  

  「不可以有下次,」她根本不理會他的話,「下次你再酒醉,我一樣要人扔你出去。」  

  「我們可以好好的談一次嗎?」  

  「我們之間有甚么可談?」  

  他啞然。菱子既然不在她那兒,他們還有么可談的?的確。但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等候她,他到底想談甚么?  

  「如果沒事了,請回吧。」她又說。  

  不不不,他心中在喊,一定要談的。  

  只是面對她心情太亂,甚么都想不起來,也許昨夜也醉得太厲害,腦子里一片空白。  

  「我們難道不是朋友?」他掙扎著說。  

  她眉心微燈,這話觸動了她的心事。  

  「你只是她的朋友!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一直當(dāng)你是朋友,只是你不接受,你看不起我!  

  她心中重重一震。原來竟是這樣的。怎么會有這種誤會呢?這誤會多么不幸!  

  「無論如何、我真的不知她的消息!顾豢跉猓揭中闹形蓙y。  

  「吳凱文告訴了我一些,我知道已無法去見她。我只是不明白,她為甚么?」  

  素施搖搖頭。  

  「我無法替她回答。」  

  「你是知道原因的,是不是?」他看來痛苦,「我們相愛,她為甚么走?」  

  「你了解她多少?」她忍不住問。  

  多遺憾的事,相愛的人竟然不能了解。他膛目以對。了解?  

  「我只知道我們相愛,她愿隨我走,我們曾有非常快樂的時光!  

  素施深深嘆息,默然不語。  

  「你了解的,是不是?」  

  「不。我不了解!顾闵恼f。  

  他不敢再說恨,再說妒忌,他不想再一次激怒素施。即使不因為菱子。他仍然希望能是素施的朋友。不知道為甚么,看見她,有見到親人般的感覺,很親切。很舒服。  

  「她從小跟著你,你不了解她?」他聰明的不再提菱子兩個字。  

  「我不了解!顾稚钌畹奈豢跉狻M码姽饣鹗汩W過,她感受到刺心的疼痛。  

  「但是你不贊成我們!  

  她的眉頭又深深聚緊,她不贊成?怎么說呢,該說她太了解菱子,怕她傷害他。她不贊成?她的心在滴血。  

  「我想──我錯了。」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淡然。淡然,「找并沒有不贊成的資格。」  

  「不不,我想你不贊成是有原因的!顾蝗挥致斆髌饋怼D芨嬖V他不贊成是因為她也愛他?能告訴他不贊成是因為太了解菱子?這話不能說.永遠。  

  「是我錯!顾僬f。  

  他凝視她長長久久,望得她不安心跳,想低下頭。  

  不,便生生的她用視線迎看他的,她不能心怯,不能示弱。  

  她是素施,盡管心臟快跳出口腔,她要保持冷漠。  

  也許他自知這樣凝視她是人失禮,他甩甩頭,半垂看眼臉。  

  「我將立刻復(fù)職,開始工作。我已荒廢了太多時間!」他輕垂下頭。  

  「很好。」  

  聲音里沒有喜怒哀樂,天知道她忍得多辛苦。  

  「我先飛東南亞航線,會有很多時間在香港,」他停一停,「我能再見你嗎?」  

  「我總在酒吧。」  

  「在酒吧──你不理我!  

  他說得稚氣。這樣英偉高大的大男人。  

  「你從來沒有要求過。」她冷冷的笑,「以前在東京,你來酒吧并非找我!  

  「我──怕你給我的壓力!顾K于說。  

  「甚么意思?」  

  「你太強。你會看不起我!  

  她搖搖頭,又笑。  

  這就是結(jié),這就是原因。  

  「你從不試圖了解任何人?」  

  「我有機會嗎?」他福至心靈。  

  素施心頭狂跳,仍不動聲色。  

  「你先去梳洗,該吃午餐了。」她退出去。  

  范倫仍呆果的生了起碼一分鐘才從床上躍起,這一刻,他覺得前所末有的輕松,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  

  一年來的郁悶也一掃而去。  

  素施的諒解令他重生──是,就是重生的感覺。  

  在鏡子里望看自己赤紅的雙眼,蓬亂的頭發(fā),沒經(jīng)清理的胡須,還有宿醉末醒的模樣──他笑起來,這一切將過去,今天開始從頭來過」無論事業(yè)或  

  或甚么?他搖搖頭,沒有甚么了,他將努力于事業(yè),就是這樣。  

  素施的諒解,他有得回一個親人之感。  

  親人?  

  靄然獨自在家中。  

  周末,天氣熱,街上擁擠,她不打算去任何地方?匆槐竞脮,喝一杯靚茶,這是極大的享受。  

  她放上一張喜愛的cD,靠在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拿起書本。  

  門鈴響起。此地沒有客人,必是洗懷之。  

  開門迎他進來,他也帶來一本書。  

  「你一定在家,我知道。」那張好看的男性臉龐上流露一絲稚氣。  

  「沒有告訴我你會來。」  

  「靄文去了歐洲,今夜沒有泰國菜吃!  

  「我做燒牛肉,我做得不錯。」他說。  

  「我預(yù)備看書!  

  「我陪你!顾硭(dāng)然的舉一舉手上書本。  

  她也不以為意,兩人自學(xué)校出來就這么相處了十年,根本是一種默契,一種習(xí)慣。  

  他找一張沙發(fā),令自己舒適的坐下。  

  兩小時的沉默時間就在他們各自閱讀中悄悄溜過。  

  她抬起頭,發(fā)現(xiàn)一對深沉的眸子在她臉上,那眸子彷佛有很多很多東西。那感覺是極好,極甜美的。  

  只是一剎那,那視線斂去。  

  她定定神,看見視線的主人洗懷之。當(dāng)然是他,屋中只有他們兩人。  

  「是不是該做牛扒了?」他說。  

  「是。差不多時間,我也餓了。」她站起來。心中那種極好,極甜美的感覺仍有余韻。她思索一下,搖搖頭。這種虛無飄渺的感覺對她太陌生,不必深究吧。他們同時到廚房,分工合作的,他做燒牛肉,她開罐頭煮湯。  

  「別小看我的罐頭湯,是加料精制的!  

  「早已領(lǐng)教!顾挚此谎。  

  「領(lǐng)教?表示不滿意?」  

  「不──總在你家用餐,明天──可愿到我家試試?」他說得有絲忸怩。  

  「有人做給我吃最好,」她很爽快,「靄文回來前最好天天有人請客!  

  「你喜歡有人請?」  

  「不是應(yīng)酬那種,」她笑,「最怕應(yīng)酬。」  

  「明天想吃甚么?」  

  「說得自己像大廚。我最不挑剔食物,不像靄文,能不餓肚子就行!  

  「剛才你那本書怎樣?」  

  「還好。也許還沒到精彩處,」她說,「是位華籍女作家用英文寫的。」  

  「又在出賣中國陰暗、丑惡的一面?」  

  「怎么這樣批評?你看過嗎?」  

  「總覺得有個趨勢,一些中國導(dǎo)演拍的戲都是拍給洋人看的,盡是中國以前的惡劣丑惡之處,我很不同意。中國人也有美好溫暖的特質(zhì)啊,為甚么不拍?同樣的,以英文寫中國人故事的書本也有相類似的情形,我認為這是嘩眾取寵,為得獎,為洋人而拍,根本不是給中國人看的,即便拍得、寫得很好!  

  「是否偏激了些?」  

  「主觀,不是偏激!顾Α  

  他總是很坦率的把真正的自己表現(xiàn)出來,好的壞的,優(yōu)點缺點,全不掩飾。他喜歡一切真的事物,他是個絕對真的男人。  

  「誰不主觀?」她也笑,「我們合得來,大概臭味相投,硬碰硬。」  

  「沒有碰過,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會避開你的能撞傷人的尖角,我懂回避。」  

  這倒是事宜,他們之間甚至沒為任何事爭執(zhí)過,他總是讓她。  

  「你不說我還真沒發(fā)現(xiàn)這點!顾兴颍改闶枪室庾屛业?」  

  「不是故意,很自然的讓!顾胍幌耄肝也幌胧ノㄒ坏呐笥!  

  「我不是小器的人,你有理,你可以比我強,我講道理!  

  「你是女孩子!顾蝗徽f。  

  女孩子。靄然心中有莫名的感覺。畢業(yè)出來做事,和男人一樣沖鋒陷陣,和男人一樣拼命,哪有男女之分?她還當(dāng)她女孩子,一下子把她拉回大學(xué)的時光,一陣溫馨,一陣溫柔流過心田,她的眼光也變?nèi)崃恕?nbsp; 

  「別人都說我是大女人。」  

  「我一直記得你剛進大學(xué)的樣子。」他說,「很文靜的一個女孩子!  

  「文靜已被工作和環(huán)境磨光,唯有回家才有一點點自我!  

  「我聰明,我總來你家!  

  「難道我工作時真的那么可憎?」  

  「我──情愿看原來的你!  

  他們總是說些普通的話,做些最平常的事,很奇妙的,自然的和諧一直在他們中間,十年不變,一直支持,聯(lián)系看這段友誼。看樣子,友誼仍將持續(xù),如果沒有突破的話,可能五十年不變。  

  他們都是那種擇善固執(zhí)的人。  

  靄文回來了,她總是忙,即使送給靄然的一套新裝也是讓泰送過來的。  

  總有那么多宴會、派對請她參加,也有那么多選美甚么的請她出席,她是城中名媛。  

  但是第一天晚上她已見到凌康正。  

  康正吩咐泰,她一回來就通知他,在辦公時間他已經(jīng)到她家。  

  他定定的凝視她長久的時間,然后擁她入懷緊緊的抱看,彷佛失而復(fù)得的一份珍寶。  

  靄文心中詫異,康正從不過分表示內(nèi)心的一切,這次顯得這么急切,這么沖動,他──怎么了?受了刺激?  

  他陪她整夜,溫柔體貼得令她不安,她的歐洲行是否重重的刺激或傷了他?  

  他明知皮爾的,他一直沉得住氣,何以這次反常?  

  第二天早晨他變正常,一切與往日無異,他──令人不解。  

  靄文公司的新貨到了,每一次她赴歐洲,新貨就立刻跟到。  

  其實她根本沒看貨,皮爾寄甚么來她就貢甚么。  

  皮爾一直有慷慨的安排,她只是把貨真出收錢就是,完全不用麻煩,不用傷腦筋。  

  所以她看來比別人活得高貴、優(yōu)雅,揮自如,超然物外。  

  今夜她參加一個法國名牌時裝的大餐舞會,城中名人皆出現(xiàn),衣香鬢影中,她被安置在最重要的主人席上,被眾多中外男士捧得高高的,包圍得水不通。  

  他看到康正。  

  他帶看一個年輕美麗但名不見經(jīng)傳的女人。  

  不知為甚么,看到他殷勤周到禮貌的服侍那女人,她心中極不舒服。  

  遠遠的,他向她打招呼,卻沒有過來的意思。  

  他一向有風(fēng)度禮貌,不會令同行的女人不高興。  

  靄文始終保持微笑,應(yīng)付看眾多的仰慕者,她的心卻在康正那兒。  

  有意無意的,她的視線總往他那兒轉(zhuǎn)。  

  剛吃完主菜,咖啡甜品還沒上,她發(fā)現(xiàn)康正和那女人已離去,空看的那兩個位子非常刺眼刺心。  

  康正帶那女人去哪兒?她幾乎按捺不住自己,康正居然當(dāng)她的面這么做。  

  但她仍須保持好風(fēng)度,好笑容。虛偽的應(yīng)酬,她開始痛恨。  

  婉拒了所有人,她獨自回家。她要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獨來獨往的單身女貴族形象。  

  從來沒有這樣按捺不住自己,從來沒有這么失控,衣服還沒換,她開始打電話。  

  康正的家,康正的書齋都找不到他,這是明知的結(jié)果,她不甘心,但仍要試。她要知道昨夜康正的激情,昨夜他的濃情蜜意到底是否真的。  

  電話鈴聲一直在叫,叫得那樣刺耳,她終于頹然放棄。  

  康正不是屬于任何女人的。  

  就像她也不屬于任何男人。  

  躺在床上,思緒亂得一塌糊涂,說甚么也睡不看。  

  她知道自己沒資格要求他,就像他沒資格要求她一樣,但內(nèi)心的妒忌、痛苦卻是真實的,她騙不了自己。  

  她該怎么辦?她十分聰明,也絕對成熟,方法有兩個,一是放棄他,從此一刀兩斷。  

  二是放棄自己的一切,跟定他。但是──但是──彷佛兩條路都不可能。放棄他絕對不甘心,她清楚自己的感情。放棄自己的一切,她又怎能甘心和舍得呢?  

  是她太貪心?還是現(xiàn)代女人的痛苦?  

  霍然躍起,為自己煮咖啡。與其苦挨失眠,不如索性起身做點事。  

  咖啡令她更清醒。她拿出前些口跟康正在東京買的一盒拼圖游戲,慢慢找,慢慢拼湊,這是打發(fā)無聊的最佳方法。  

  她竟然玩到天亮。陽光下,她的理智回來,心情也平復(fù)。  

  她記得自己是張靄文,城中最受歡迎、最出色,高高在上的單身貴族。  

  完全沒有再打電話給康正的心,她回到公司便開始忙碌。  

  是忙碌。新貨一到,公司的舊客都趕到,誰都想找第一手貨,熱鬧得不得了。在這個時候,她總是要應(yīng)酬一下那些闊太小姐們,姿態(tài)擺得雖高,卻也在商言商。  

  忙到下午她才想起,康正并沒有電話來。裝做若無其事的跟秘書戴安聊幾句,戴安一點都沒提電話的事,她心中有數(shù)。  

  平日無論如何忙,康正總有問候電話,即使晚上沒有約,他也會說聲「哈羅。  

  發(fā)生了甚么事?  

  打電話找他?不行,與她的性格形象不符,她是要被人仰慕,被人追的。要怎樣才能知他行蹤,知他思想?  

  辦公室門輕響,凱文探進頭來。  

  「我奉命來接你的!顾⑿凑f。  

  「誰有好節(jié)目?」  

  「素施邀你晚餐,她正從家里趕出來。」他神秘的笑,「還有范倫。」  

  「他們──開始了?」  

  「不。素施以退為進,范倫可能中計!  

  「哪有這樣的事!轨\文笑,「范倫是個見過世面、五湖四海的飛機師,會中一個小女人小小的計?我看他是詐傻扮懵。」  

  「可以當(dāng)面印證!  

  「好。這就隨你去!  

  「有一點點煩惱!箘P文指指心口,「妒忌!  

  「你不是素施那杯茶。」靄文直言,「不要浪費時間,素施是死心眼兒!  

  「但是──」他欲言又止,「我感覺──懷疑──」攤開雙手,他不再說下去。  

  「吞吞吐吐的想說甚么?」即使是說這樣的一句話,靄文依然斯文溫柔。  

  「范倫有點怪!  

  「甚么意思?」靄文呆怔,「我相信素施的眼光品味,范倫必定不凡。」  

  「是。的確是個英偉大男人,又帥又有型。」凱文想一想,「是我多心!  

  「走吧,不要讓素施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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