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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同道合 第八章

  她在洛陽往長安的船上,馮邢琰這樣告訴她。

  她問了他--為什么她會在這里?他看著她說因為他要她在這里。

  司馬蒹葭出神凝望著河面,一直想著他說的話,她應該問清楚的;不過,惡鬼死了,她還活著;她為什幺在這里?她該在哪里?都有時間慢慢去思考。

  察覺他來了,她回過頭,皺眉思忖:為何只要他一踏進屋里,她立刻就知覺到?因為她變得太過依賴人?

  「起風了,把窗子關起來!柜T邢琰吩咐仆人,將她抱離窗臺。

  她習以為常地伸手環住他的頸項,將頭倚在他胸前,讓他帶著她到寢室去。

  「跟我說話。」他突然開口,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震動。

  「說什么?」

  「都行!顾⌒牡胤畔滤,避免觸痛她受傷的腿。

  她想告訴他,她在昏迷未醒期間所發生的奇異經歷,卻知道他不會相信的。

  盡管是那么令人無法相信的奇異世界,但她就是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真實存在著;她在那里交了一個好朋友,她知道黎璃會過得很好,她有父母陪著她。

  而她,只有山口己一個,她不山口覺地嘆息--馮邢瑛身體一僵,惡聲說:「別嘆氣!」

  有件事,她」直逃避不去面對,她閉上眼,鼓起勇氣問:「告訴我……呼嗤呼嗤……」她沒辦法把話說完。

  他說不出騙人的話:「它死了二酈她沒哭,」動也不動地看著某處,用盡全身力氣壓抑尖銳的傷痛--「看著我!顾,不喜歡她平靜的反應。

  她應聲抬頭「說話!

  「說什么?」她抽離情緒,平穩地問。

  「告訴我,你在想什么?」他仔細讀著她的表情。

  她說:「沒有,什么也沒有二是她害死呼嗤呼嗤的!

  「哭出來吧--」他突然將她的臉按在白日己胸前。

  「我不會哭!」她掙開,大聲說,因為她沒有資格哭泣,她活該孤單一個人,她害死了呼嗤呼嗤!

  「你可以怪我!顾。

  「跟你無關!顾伤,心好痛。

  他彷佛能明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許她逃避地望進她悲傷的眼底,一個字一個字強調地告訴她:「也不是你的錯!

  「你--」

  他的眼神變了,沒有譏誚諷刺的傲慢,溫暖取代了冰冷,從她醒來睜開眼,等待她的就是這樣的眼神。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她的聲音顫抖,水氣彌漫眼眶--「我會一直這樣看著你!顾┲槪敛缓献鞯卣f。

  「我討厭你……」他的模樣變得模糊,因為淚水遮掩了她的視線。她被呵護的納入溫暖厚實的懷抱中--「我……害……死了……它……」她哽咽不成聲,責怪自己。

  「不是你。」他的聲音因她而繃緊。

  「是……我……」

  他放棄跟她爭辯,牢牢擁住她,承接她的悲傷--良久之后,他衣襟濕了一片,懷里的人雙眼紅腫如桃,不斷吸氣哽咽。

  司馬蒹葭仰起濕潤泛紅的臉蛋,令人心疼的威寞眼眸不解地凝望他,「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帶著我離開揚州?」

  馮邢琰不自在地避開她疑惑的雙眸,別有深意說:「我是個商人,不做無謂的投資!

  「我能給你什么?」她迷惑萬分。

  「我已經得到報酬了。」馮邢琰看著她,笑了。

  當她醒來時,他已經得到了最佳的報酬,勝過千兩、萬兩黃金的無價報酬。

  馮邢琰的宅院,位于長安中心地區,皇城正前方的光祿坊,左右附近都是王爺、將軍的府邸。

  他抱著司馬蒹葭一下馬車,就看到一排礙眼的人,全是附近的皇親國戚。

  司馬蒹葭覺得他們個個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她疑惑地看著馮邢琰,問:「他們是--」

  「他們都是來還債的!柜T邢琰擰眉,毫不留情地說。

  一陣尷尬的干咳聲,其中一人說:「聽說你帶了女人回來,我們特地來看看--」

  「馮總管,跟他們一人收一萬兩!

  抽氣聲四起,「還以為你轉性了,不愛銀兩愛女人了,想不到還是開口閉口就是錢!

  「你們再不走,再收一萬兩!

  瞬間,人走了一大半,剩下兩個人,一位是太子,一位是楚王。

  「別瞪我,我付錢!钩跷ばδ,當真拿出一萬兩銀票。

  「你別急!柜T邢琰橫他一眼!笡_著你寫的那封病情危急家書,我會好好優待你的!

  漢王表情僵凝,呃……呃了半天,向老大求助太子微笑。

  「四弟只是--」

  「別替他求情!柜T邢琰制止,「你們先等會兒,我馬上來!

  聽得一頭霧水的司馬蒹葭沒機會弄懂他們在說些什幺,就被馮邢琰帶走--「你做的生意很大?」她好奇問。

  「還好!

  「嗯?怎么那么多人欠你債?」

  「他們愛亂花錢!

  「喔!顾抉R蒹葭的注意力被眼前的樓閣吸引--馮邢琰抱著她跨進自成一格的庭院說:「以后你就住這兒!

  「主子!」體型壯碩、塌鼻潤嘴黑膚的女昆侖奴,領著兩名女仆迎出來。

  「這是珠寶!

  「金寶、銀寶的妹妹。」司馬蒹葭笑著猜測。

  馮邢琰被她愉快的表情感染,微笑說:「沒錯!

  「小姐。」珠寶大動作的欠身問安,指著背后的女仆說:「她們一個叫珍珠,一個叫瑪瑙!

  司馬蒹葭抿嘴,眼帶調侃地打趣馮邢琰:「怎幺你家的人都是金銀珠寶的?」

  「小姐不知道嗎?」珠寶寶里寶氣地問,「我們家主子最愛的是錢。」

  「哦?」她狐疑地看向馮邢琰。

  馮邢琰尷尬地咳了一聲,繃緊的臉似乎紅了,他斥喝珠寶:「你服侍好小姐就好,沒事別多嘴!」

  「好!」珠寶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被斥責了,滿臉笑容,惹得司馬蒹葭不由笑出聲。

  馮邢琰看她開心,心里頭一陣舒爽。

  「喔,對嘍,主子送給小姐的狗!」珠寶大力拍擊自己的額頭,像驅趕鴨子似地張開兩手,指使珍珠、瑪瑙說,「去去去!去把小狗牽過來!

  司馬蒹葭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珍珠、瑪瑙抱來一只剛滿月的、不到巴掌大的黑毛金絲犬,小小頭顱上結著紅色絲線。

  司馬蒹葭突然落下淚,珠寶發現了大叫一聲:「哎喲!小姐不喜歡,主子笨,送錯禮物了!」

  「你閉嘴!」馮邢琰惱火自己錯估情形,以為送她金絲犬能彌補失去呼嗤呼嗤的痛苦。

  「不是!顾抉R蒹葭抹去淚痕,主動抱過小狗仔說:「我沒不喜歡,只是太開心了!

  她噙淚的細眸瞅著地,一切盡在不言中。

  丹藥的氣味彌漫整個皇宮內苑--「咳、咳、咳!」

  躺在龍床上的老人彎身痛苦地咳著,太監緊張地拍打背部順氣。

  老人止住了咳,蒼老臉上出現狂喜的表情,伸出顫抖的手說:「快,拿出來給朕看看!」

  「皇上,您別激動!」太監扶住老人顫抖的身軀。

  馮邢琰皺眉取出掛軸,打開,讓躺在床上的皇上能看清楚掛軸上的字。

  皇上兩眼瞪直,出神地望著掛軸上夢寐以求的真跡,喃喃道:「終于到朕手上了,終于到朕手上了!

  皇上示意太監將書法掛軸掛在正對龍床的壁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掛軸說:「你要朕賞你什么都行。」

  沒聽到回復,皇上移回視線。

  因為這幅書法,讓他遇上了她,就半價優待吧--「五十萬兩!

  「好,」皇上收口,不滿地說:「你這是想搬空朕的國庫。」

  「不給?那東西我帶走--」

  「好,朕付你五十萬兩。」皇上無奈噴氣,「你得幫朕記住這件事,朕要將這幅字帶走,你得盯牢他們朕死后,要這幅字陪葬!

  「你別再吃那些丹藥,身體自然會康健起來!柜T行琰沒好氣地說。

  皇上瞪眼!「你不懂,朕的身體就是靠這些丹藥才能撐到現在!

  「哼!」馮邢琰老實不客氣地表達他的看法。

  「你這是什么態度?朕就算不是一國之君,好歹也是你父親!

  「我可不姓李!

  「好!」皇上氣憤得說不出話。

  「皇上,喝口水!固O又是一陣緊張。

  「有一天,朕會被你氣死!」

  「是你要我來的!寡韵轮猓亲约赫宜。

  皇上深吸一口氣,忍住不動氣,「朕聽說--你帶了女人回來?」

  「誰說的?」馮行琰寒著臉。

  「你帶她來給朕看看。」

  「做什么?」

  「一個臨死的父親想看看兒子的女人還要理由?」皇上拉高聲音。

  「你說話中氣十足,再等等吧。」

  「你一定要朕死給你看才甘心嗎?」

  又以死相逼!馮邢琰心情不爽快,非得賺些銀兩彌補。「她不隨便給人看。」

  「一萬兩是吧?」皇上早就探聽清楚。

  「只看一萬兩,說話十萬兩!顾S心情漫天要價。

  「朕倒要看看是什幺尊貴的女子值這么多銀兩!」

  馮邢琰瞇眼警告:「不許嚇著了她!

  「哼,嚇跑了,大不了賠你一個!

  「你賠不起!

  皇上不服氣問:「多少?五十萬兩?!一百萬兩?」

  馮邢琰斜睨一臉不服氣的皇上,緩緩說了兩個字「無價!

  **********

  馮邢瑛回府,找不到司馬蒹葭,就知道又是珠寶背著她亂跑。

  個性篤實孩子氣的珠寶成了司馬蒹葭的腿。

  珠寶長得高大,力大無窮,她看司馬蒹葭腿雙未愈,無法自由走動,就叫司馬蒹葭伏在她背上,帶著她在毛子里到處逛。

  馮邢琰擔心司馬蒹葭悶,就由著珠寶亂來,想說這樣對她也好,白天玩得累些,晚上就會早點休息。

  可,今日他有東西給她看,就耐不住心怪起珠寶了。等了半盞茶工夫,正要叫人去找,就聽到珠寶的大嗓門。

  他等不及她們進來,自己先迎出去--「你們跑到哪里去了?」

  「主子,你回來了!怪閷氁回炆敌,沒回答問題。

  馮邢琰拿珠寶沒辦法,自她背上接下司馬蒹葭。

  「珠寶帶我去東市買布!顾抉R蒹葭笑臉盈盈地伸手讓他抱過。

  他心急地往屋里走!甘裁床迹考依餂]有?」

  司馬蒹葭停頓一下才說:「我想幫迦陵頻迦做件衣服!

  「迦陵頻迦?」他揚高眉毛。

  「是你送我的金絲犬!顾抉R蒹葭眉眼俱笑,「我決定把它取名為迦陵頻迦!

  「你盡取些怪名!柜T邢琰有些眼紅她提起狗兒時的熱絡表情。

  「迦陵頻迦是個好名。」司馬蒹葭不服地嘟嘴說:「佛經理頭報佳音的妙音鳥梵語就叫迦陵頻迦!

  她認真的表情讓他失笑!负茫S你怎幺叫都行。你要給它做衣服,怎么不叫人給你拿塊布?」

  「太多,小姐不會選!怪閷毑遄煺f。

  馮邢琰疑問挑眉,司馬蒹葭不好意思地解釋:「我拜托珠寶幫我要布去。結果來了一堆人,她們拿著幾十匹各式絲綢錦緞……還有很多我說不出名字的布料讓我挑選!顾_皺眉,「我只是要給迦陵頻迦做衣服,那些布料太貴重了!

  說到布料,馮邢琰打量司馬蒹葭身上的穿著,「你應該替自己挑一些布料做衣服!

  「那些布料對我而言太貴重了。」司馬蒹葭搖頭。

  她值得更好的。馮邢琰心里暗自記住替她裁衣這事,不忘叮嚀說:「下次要出門,先跟我說一聲;找個空我帶你逛西市去,那里胡商多,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

  「我去過,我爹帶我去過,還到胡人酒肆去坐了一下,我還記得有個胡姬彈琴跳舞!

  「你看過胡旋舞?」司馬蒹葭搖頭,馮邢琰說:「你一定會喜歡的。」

  轉回正題,馮邢琰故作神秘:「還有樣東西,我想你一定也會喜歡!

  「什幺?」

  「看了就知道!

  司馬蒹葭坐著,期待地看著馮邢琰打開木箱--司馬蒹葭驚奇地睜大眼,看著不同于以往她所見過的彩陶俑--色彩鮮艷、釉光晶亮,上釉方式瀟灑寫意。

  馮邢琰說:「這叫三彩陶,你喜歡吧?」

  「嗯!」司馬蒹葭興奮地點頭。

  馮邢琰神采飛揚,神秘地拿出另一個木盒!高@也是給你的,打開看看!

  司馬蒹葭發出一聲意外的驚呼,欣喜洋溢臉上--是一只活靈活現的三彩金絲犬!

  司馬蒹葭感動地看著他,半開心半埋怨:「你會害我今晚興奮得睡不著。」

  這是馮邢琰花高價特別訂做的,向來他只知賺錢的樂趣,直到現在才在司馬蒹葭身上體會到花錢的樂趣。

  「你還想要什么?跟我說!惯@種感覺真不錯!

  司馬蒹葭想了想,思緒飄向遙遠的一方,她問:「可以要一只狐貍嗎?一只美麗的狐貍……」她要隨身帶著它。

  「怎幺了?」方茗蘭被女兒嚇了一跳。

  胡黎璃張著大眼、神魂未定,嘴唇嚅動說不出話,站在書房門口。

  方茗蘭急忙起身離開書桌,快步走向愣然站立的女兒。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手這么冰--」

  胡黎璃搖搖頭。

  「我以為……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在家,嚇了一跳!

  她累到睡著,乍然醒來,屋子里一點聲音也沒有,恍然間她以為所有的一切是她作的夢。

  蒹葭不見了,所有的事也都回到了原點。

  方茗蘭松了一口氣,取笑道:「你都十六歲了,膽子還這么小,羞羞哦!」

  還好不是夢!

  胡黎璃松口氣呵笑,挨著母親撒嬌汲取溫暖。方茗蘭揉揉女兒的發!干道锷禋獾,是不是念書念到呆了?」

  學期開始了,胡黎璃轉入附近的升學中學,以父親為目標,希望能考上大學的考古學系。

  「別笑我呆,我一定會考上的。」胡黎璃嘟嘴抗議。

  「別只顧著念書,有時候也該跟朋友出去玩玩!狗杰m關心地說。

  「放心,我的朋友多得不得了。」胡黎璃刻意露出大大的笑容安撫母親的心。

  雖然他們絕口不提一個月前,她在挖掘現場發生的事,但是她知道他們一直擔憂著,以為她是因為他們對她疏于關心,長期的精神壓力下造成的失常。

  她不再跟他們提起蒹葭。

  在新的學校,她也有了新的朋友。

  但是,在記憶的一個角落,她永遠不會忘記--她有個朋友,在唐朝。

  她希望她過得跟自己一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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