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時橫波目,
今作流淚泉。
不信妾腸斷,
歸來看取名鏡前。
--李白.長相思
未若獨(dú)秀者,峨峨郛邑間。
位于靖江王府內(nèi)的獨(dú)秀峰,孤峰拔起,介然獨(dú)立于南天,氣勢雄偉,端莊俊秀,有「南天一柱」之稱。而與獨(dú)秀峰相對的,正是孤峰雄峙,半枕陸地,半插江潭,有遏阻徊流之勢的伏波山。
就在伏波山下漓江濱,有一片連綿十?dāng)?shù)棟精致小樓的小小莊院,此刻,那兩對已下馬的男女正仰頭呆望著莊門上的匾額發(fā)愣。
藏珍樓?﹗
這莊院圍墻內(nèi)的確有一半以上是小樓沒錯,可這明明是莊院啊﹗
藏珍?
難不成這里頭是買賣骨董珍玩的大商家?
四人面面相覷。
他們沒找錯地方吧?或者……施若梅在這莊院里做婢女,甚至嫁給了里頭什么人也說不定?
「總之,先敲門再說!」全身上下耐性因子加起來都沒有一根小指頭多的水仙首先不耐煩地上前大敲其門。
倒是很快的,門便咿呀一聲打開了,當(dāng)門而立的是一位仆人打扮的男人,他一看見水仙!便很不客氣地問:「何事?」
「找人!」見他問得很不客氣,水仙也回得很不客氣。
男仆再度打量水仙幾眼,又瞧了瞧后頭的紅鳳,這才大開方便之門。
「進(jìn)來吧!」
咦?怪了,怎幺不先問問找誰?
越來越啟人疑竇了,水仙下意識朝左林瞄去一眼,左林立刻會意地點(diǎn)個頭,隨即跟在陽雁儒身后小心戒備,紅鳳也默默地緊隨在水仙背后。
不一會兒,他們便被引入一間雅致的廳堂坐下!又過了片刻,一個風(fēng)韻猶存的中年美婦進(jìn)來了。她先是拿那種令人很不愉快的評判眼光把水仙和紅鳳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審視個夠,然后才端坐到主位上,開門見山地對陽雁儒說:「六千兩!
耶?六千兩?﹗什么六千兩?難不成……難不成他們連找個人而已都要先付費(fèi)六千兩?﹗
這里是強(qiáng)盜窩嗎?
不過,陽雁儒倒挺鎮(zhèn)定的。「對不起,這位夫人!我們不是來買古玩,我們是來找人的!
哦!原來如此,她以為他們是來買古玩的……~~也不對!買古玩至少要先看到東西才出價吧?
果然--
「什么古玩?」
「夫人,妳不是要我們付六千兩?」
「誰說的?」中年美婦立刻否認(rèn)!甘俏乙赌銈兞!
陽雁儒呆了呆。「夫人!我沒有古玩要賣。」
「我也不買古玩!
咦?等等、等等,現(xiàn)在到底在說什么呀?
「妳……妳這兒不是古玩店嗎?」
中年美婦也跟著皺眉!府(dāng)然不是!而你,你不是帶女人來賣的嗎?」
耶?雞同鴨講?﹗
陽雁儒有點(diǎn)無措!缚墒沁@里……這里不是藏珍樓嗎?」
中年美婦怔愣了一會兒后,眼底逐漸出現(xiàn)恍然之色。
「沒錯,這兒的確是藏珍樓!
陽雁儒也似乎有所穎悟了!改莻珍……不是珍玩奇寶?」
中年美婦有趣地笑了!覆,我們的珍寶是女人。」
「嘎?女人?」
中年美婦略一端詳陽雁儒后,始慢條斯理地說:「我們提供女人讓有錢的大爺來挑選,您若是中意了哪位姑娘,或是您自己帶姑娘來也行,只要每個月付出固定的銀兩,我們便會為您提供金屋藏嬌的安全所在!既不必?fù)?dān)心您的女人另養(yǎng)小白臉,也毋需顧慮夫人來鬧事。這就是我們名為藏珍樓的意義!
原來……原來此珍非彼珍!
既尷尬又不自在地挪了一下坐姿,陽雁儒才吶吶道:「我們……我們只是來找人……呃、請不要誤會,是純粹找人,而不是挑女人,所以,不知夫人是否可以行個方便?」
中年美婦深深地凝視他一眼,而后輕輕頷首。
「你是個少見的好男人,我就幫你這個忙吧!你要找誰呢?」
陽雁儒露出感激的笑容!钢x謝夫人,我找施若梅施姑娘!
「是她?」中年美婦端秀的眉宇微微蹙了起來!改銈冋宜鍪裁?」
「這……」陽雁儒小心翼翼地選擇著措詞!肝覀兪桥f識,打小就認(rèn)識,卻已多年未見,所以……」
眉尾輕輕一挑!改銢]有什么額外意圖吧?」
微微一愣,「額外意圖?什么額外意圖?」陽雁儒不解地反問。
「譬如說……」中年美婦忽地停住,繼而朝水仙那兒瞥過眼去!惯@位是?」
陽雁儒尚未及回答,水仙便搶著說:「我是他的未婚妻,那又如何?」
「未婚妻?」中年美婦微笑了!概宋乙姸嗔耍,我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妳是哪種女孩子。我想,妳應(yīng)該會看好妳的『東西』吧,姑娘?」她意有所指地瞄向陽雁儒。
水仙立刻明白她的暗示!改沁用妳說!」
中年美婦頷首。「那就好,總之,讓你們見面是可以,但是僅止于交談,因?yàn)樗蔷附醺畠?nèi)某位大人的禁臠,這位公子最好不要有非分之想。」
靖江王府?
怎么又扯上靖江王府了?
中年美婦離去后不久,一位婢女即奉上香茶四盅,又過了片刻,終于有人出現(xiàn)在廳堂口了,一個宮裝打扮的美女,在八只眼睛四雙視線的凝注下娉娉婷婷地步入廳堂內(nèi),神態(tài)優(yōu)雅自如,感覺得出來她很習(xí)慣受人矚目,也很喜歡受人矚目。
陽雁儒滿臉錯愕,水仙和左林更是驚訝不已。
好象!
這個施若梅和姬香凝好象!
但是,并非五官容貌上的相似,事實(shí)上,這個女人雖然很美,可若是和姬香凝一比,馬上就被比下去了。
然而,她們的氣質(zhì)確實(shí)非常近似,同樣擁有那種雍容高貴、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同樣總在眉梢眼角間飄揚(yáng)著一份冷漠傲然,還有那副孤高自賞的神情更是毫無二致,甚至更添幾分;而且,以二十來歲的年紀(jì),卻宛如中年人那般沉穩(wěn)成熟。
這個女人和尚未與饒逸風(fēng)相互傾心之前姬香凝好象!
至于從未見過姬香凝的陽雁儒所錯愕的卻是--施若梅改變了許多,成長前后的差異幾乎是天壤之別。
猶記得年幼時的施若梅是個有點(diǎn)兒狡詐、有點(diǎn)兒刁鉆,又愛搗蛋的頑皮小妹妹,而且,她特別愛捉弄他,成天纏著生性木訥的他到處胡鬧,怎么甩都甩不開。直到得知雙方的父母開始談?wù)摰奖舜说幕槭轮螅磐蝗幌г谒媲啊?br />
可這會兒看過去,當(dāng)年的調(diào)皮小丫頭卻已變得端莊嫻靜又高雅脫俗!宛如畫中仙女似的,教人驚嘆不已。
他原以為會見到一個似水仙那樣活潑外向的頑皮姑娘,沒想到卻是如此這般高貴嫻雅的女人,若非五官依稀可以找出當(dāng)年的痕跡,他幾乎不敢上前相認(rèn)了。
「小……小梅?」乍見故人,他有著一份不知所措的興奮。
施若梅雙眸微睜!戈枴柸纾俊箍吹贸鰜硭餐瑯芋@訝。
「老天!真的是妳,小梅!」陽雁儒急急上前兩步,搓著手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而施若梅同樣也略顯激動地迎上前,「三哥,沒……沒想到你還活著,我……我……」凝望著那張與回憶中相差無幾的臉龐,她雙眼潤濕,一時之間,不禁有種回到童年時光的錯覺,恍恍惚惚地便想如幼年時那樣攀住他的手臂,傾訴她多年來的苦楚。
就在這當(dāng)兒,一道人影忽閃而至,很不識相地硬是插進(jìn)兩人之間。
「運(yùn)氣真好,施姑娘,我們一到桂林就找到妳了!」
施若梅頓時錯愕地愣了愣,隨即神情一沉,恢復(fù)原先冷漠且睥睨一切的模樣,連眼中的水光也在瞬間消失了。
「這位姑娘是?」她冷冷地注視著水仙,冷冷地問。
大拇指往后比了一下貼在她身后的陽雁儒,「他的未婚妻!顾陕曊{(diào)平板地告訴面前的女人。
施若梅再次失態(tài)地驚咦一聲,明眸電閃過一絲哀怨,旋即又恢復(fù)原狀。
「原來如此,」她的臉色越加冷漠了,「那就得恭喜三哥了!拐Z氣更是寒冽。
可是陽雁儒卻完全沒注意到,「謝謝!顾蛔⒁獾剿梢咽堑诙巫苑Q是他的未婚妻了,不知道為什么,聽在耳里,他不由得竊自暗喜。
施若梅退開了,她緩緩走到另一邊側(cè)對著他們,嬌軀顯得有些僵硬。
「娟姨說三哥是特地來找我的,那么,三哥找我很久了嗎?」
聽到她問話,很自然地,陽雁儒移動身子欲靠近她回答,「也沒有,我是……呃?」不意水仙腳步一側(cè),便又擋在他前頭了。
「沒忘記吧!公子爺,男女授受不親哪!」這會兒!水仙的嗓門似乎比往常任何時刻都要來得大。「以前你們年紀(jì)小,由得你們親近胡鬧,可現(xiàn)在雙方都長大了,好歹得避著點(diǎn)嫌吧?什么拉衣牽手,或是小梅三哥的,這可不成哪!公子爺,要是人家閑來無事說幾句無聊話中傷施姑娘,這可就是你的罪過了!」
「啊﹗」一語驚醒夢中人,陽雁儒一聽,立時涌上滿臉的慚惶,并急忙退開兩步!笇,對,我差點(diǎn)忘了,多虧玉姑娘提醒,否則……」
「喂!叫我的名字啦!」眼神依然盯著施若梅的側(cè)臉,水仙突然這么說。都可以叫那個女人小梅了,為什么對她還是姑娘左姑娘右的?
「嘎?」陽雁儒又換上了一臉茫然。
「我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嗎?難道成親以后你還是要叫我玉姑娘嗎?」瞪著施若梅的眼隱含得意之色,她還故意加重了「成親」這兩個字的音,而且很滿意地瞧見施若梅的雙頰果然微微抽搐了一下。
成親?
這會兒連成親這種敏感的名詞都出現(xiàn)了,是不是表示她不但不會再提起退婚之事,而且……
愿意和他成親了?
「唔、唔……說、說得也是,那……咳咳……」在這一刻,陽雁儒居然感到相當(dāng)靦靦!膏、唔……仙……仙娘!
仙娘?﹗
天哪!哪個名字不好叫,偏生叫她仙娘!
水仙臉孔一板正待提出嚴(yán)正抗議,可一轉(zhuǎn)眼,她又聳聳肩放棄了。
暫時由著他吧!要不這書呆子肯定又要跟她爭上大半天了,她可不想在這女人面前吵給她看!
「哪!公子爺,剛剛說了,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方便,還是讓我來跟她談吧﹗」
「那么就麻煩妳了,玉……呃、仙娘。」
于是,水仙走向施若梅!而施若梅也徐徐轉(zhuǎn)過身來,兩個女人面對面互凝許久,左林和紅鳳都可以感受到她們暗中較勁的激烈火花,陽雁儒卻一無所覺,只納悶她們兩人為何老不說話。
半晌后,終于--
「施姑娘,我簡單說吧!我們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施家還有人活著,之后便立刻趕過來找妳了。主要是想看看妳過得好不好?若是需要幫忙的話,我們也會竭盡所能的達(dá)成妳的愿望的!
「過得好不好?」施若梅輕蔑地冷笑。「妳知道我現(xiàn)在是什么身分嗎?」
水仙頷首!钢!
「那樣妳還會認(rèn)為我過得很好嗎?」
水仙沉默了一會兒。
「那么,妳想脫離這種生活嗎?或者妳有其它期望?」
深沉莫測的目光在陽雁儒身上逗留了好一會兒,施若梅才收回視線停在水仙臉上片刻。
「妳或許不知道,當(dāng)年如果不是發(fā)生那件事,我和他早就定下親事了。」
「我知道。」
「咦?」施若梅似乎有點(diǎn)意外!笂呏?」
水仙不禁翻了翻白眼,「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妳該知道公子爺那個人,他的腦袋里根本沒幾個彎,哪會懂得什么事最好瞞著我,或者該騙一騙我之類的。我一問他跟妳是什么關(guān)系,他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全盤托出來了!」
施若梅靜默半晌!甘堑!他就是那種一板一眼的個性,那么耿直,又那么老實(shí)!顾锌氐袜
「所以說啦!你們也許是差點(diǎn)定親了沒錯,可是結(jié)果沒有!但我可是和他堂堂正正地交換了定帖、下了定聘,因此,在他的認(rèn)定里,我才是和他有婚約的未婚妻,懂了吧,施姑娘?」水仙重重地說。
「可是……你們尚未成親……」
「那又如何?妳也該知道公子爺是個重信尚義之人,除非我先提出要求,否則他是萬萬不敢違背信諾和我解除婚約的!
這是事實(shí),施若梅又無語了,片刻后,她才又提出最「有力」的籌碼。
「但若不是陽家連累了施家,施家會有如此凄慘的下場嗎?我不敢說是陽家虧欠了施家,可如今施家只剩下我一人,而陽家也只余下他一人,因此我只希望能……」
「少來這一套我跟妳講!」水仙語氣不耐地打斷她的話!笂吤髅骶驮谡f是陽家害了施家,所以咬定陽家虧欠了施家,因此要公子爺代表陽家償還妳,還講得那么好聽,什么不敢說是陽家虧欠了施家,沒想到妳看起來那么冷漠傲然,說起話來卻如此狡猾,看來,妳的冷效也只是做給人家看的表象而已!」
她不屑地冷哼!缚蓨呑詈孟冉o我搞清楚,當(dāng)初陽家要退婚,是施家不肯,還催促陽家要趕緊成親,明明是你們施家自己作的決定,現(xiàn)在卻又怪起別人來了,請妳告訴我,這道理在哪里?」
似乎沒料到對方的態(tài)度居然如此強(qiáng)硬又自信,施若梅好似有點(diǎn)急了。
「不,當(dāng)年是由于爹娘的愚昧,大哥的自私,才會作下那種自掘墳?zāi)沟臎Q定,他們是自作自受,但我卻是無辜的!顾q駁!肝腋緵]做什么,連反對的機(jī)會都沒有,為什么我也要分擔(dān)他們的罪?」
竟然講這種話?﹗
這女人看起來越來越不對了!難道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柳眉一挑,「妳的意思是說,即使他們是妳親生的爹娘,是妳至親的家人,臨到緊急關(guān)頭時,妳不但不想和他們同心合力,甚至為了妳自己,妳也可以丟開他們撇清關(guān)系嗎?」水仙忿忿道。
僵了僵,施若梅這才察覺自己一時的情急失言,「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忙冷靜下來想補(bǔ)救!肝业囊馑际钦f……」面前的女人怎么想無所謂,可絕對不能讓陽雁儒「誤會」她。
「不必解釋了!」水仙已經(jīng)一肚子火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種事是怎么講也講不清的。不過,公子爺說了,無論如何他都想幫幫妳,所以,妳說吧!除了跟我搶男人之外,什么事我們都會盡量幫妳的。」她說得很白,白到令陽雁儒聽了不由得大皺其眉。
而施若梅聞言!卻是眼神古怪地盯住水仙好一會兒之后,才慢吞吞地問:「真的什么事都可以嗎?」
「是、是,都可以,妳說吧!」
雙眸終于又恢復(fù)了冷漠的顏色,施若梅淡淡地瞄一眼陽雁儒!而后徐徐轉(zhuǎn)向廳外,望著守在廳門口的兩個男仆。
「既是如此,那我就直說了。我是靖江王爺二公子的禁臠,不是妻子!也不是妾侍,而是根本不受靖江王府承認(rèn),毫無身分地位的禁臠!
「所以,妳想讓他放了妳嗎?」水仙猜測道。
「不,我要他娶我做妻子﹗」施若梅卻馬上否決了。「我要他正正式式地用八人大轎把我娶進(jìn)靖江王府,兩頭大也無所謂!總之,我一定要做靖江王爺二公子的妻室!」說著,她輕蔑地瞥過眼來!高@樣妳也敢說什么事都可以嗎?」
水仙剛一皺眉,陽雁儒就為難地喃喃道:「那怎么可能!」
可下一刻,當(dāng)水仙瞧見施若梅唇邊那抹不屑的冷笑時,她就忍不住沖口而出道:「沒問題!」
陽雁儒頓時大吃一驚!赶赡铮咯u」
施若梅同樣驚訝地睜大了秋水也似的明眸。「妳說什么?」
「我說沒問題……」
「仙娘!」陽雁儒忍不住氣急敗壞地沖過來抓住水仙的手臂,想跟她講理!笂叢灰鷣戆!這個……」
可是水仙根本不理會他,兀自往下說。「……不過,我聽說靖江王爺這會兒不在桂林,所以,妳要給我?guī)滋斓臅r間……」
「仙娘,」陽雁儒拚命搖晃著她。「妳不要亂下承諾!」
「….我必須先把他給找回來……」
「該死,仙娘!」陽雁儒又急又氣!溉藷o信不立,妳不能隨便許下無法實(shí)現(xiàn)的諾言呀!」
「……只要他一回來……」
「仙娘,妳再這樣,我要生氣啰?」
「….妳的愿望就可以達(dá)成了!」
「仙娘,妳……」瞧陽雁儒鐵青的臉色,不用猜,有八成他是要當(dāng)場發(fā)飆了,可是他才剛起了個頭,便被左林從旁拉開了!赴!左兄?」
「陽公子,你放心,沒問題的!棺罅置η那牡卦谒叺驼Z!杆男〗阏f得出,自然就做得到,請您相信她吧!」
「呃?」陽雁儒愣住了。
她做得到?﹗
怎么可能!
而在他猶是怔愣不解之際,水仙卻已徑自向施若梅告辭了,并一把牽著陽雁儒往廳外扯去。
「走啦!走啦!」
「可是,仙娘,妳到底在搞什么鬼呀?」
「別問,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仙娘……」
「公子爺,我可曾誤過你的事嗎?」
「那……倒沒有!
「這不就得了?」
「但是,仙娘!剛剛……」
直到他們身影消失了!施若梅依然滿懷疑惑地佇立在廳口發(fā)愣。
那個女人做得到?
不!絕不可能!
。 。 。 。 。
「妳為什么要答應(yīng)她那種事?」一進(jìn)客棧房里,陽雁儒就語氣責(zé)備地質(zhì)問。
水仙頗覺有趣地斜睨著他!笧槭裁床豢梢裕侩y道你還想娶她做小不成?」怎么這回他就不再以孤男寡女不宜同處一室為由拒進(jìn)她房里了?是他急得忘了?或者是……
「妳別胡扯,我哪會有那種心思!」陽雁儒斷然否認(rèn)!冈谖已劾铮贿^是個小妹妹罷了。何況,陽家的規(guī)矩不得娶妾侍,因此,我絕不可能有此妄念的!
雙眸一亮,「當(dāng)真?」水仙頓時眉開眼笑地嘻咧了嘴!冈瓉黻柤疫有這種規(guī)矩啊﹗果然是世家名門!好規(guī)矩!好規(guī)矩!」
「請別顧左右而言他,仙娘,妳……」
「等等,」水仙忽地抬手一阻。「請叫我水仙,別叫我那個名字!」
「妳改名了嗎?」。,這個問題他老早就想問了。
「哪可能?」水仙嗤道!肝?guī)煾敢侵懒朔窃琢宋也豢桑 ?br />
「哦!那水仙是妳的字(注)?」
「我的字更難聽﹗」
「那為什么要叫妳水仙?」
「因?yàn)槲也幌矚g仙娘這個名字!
「可是仙娘……很好聽!」
「俗氣!」
「不會吧?」
「我喜歡水仙,請叫我水仙!」
「但是仙娘才是妳的名。」
「管你,我就是不喜歡!」
「仙娘,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哦!拜托,不要這種事也來之乎也者好不好?」
「……立身行道,揚(yáng)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名亦受之于父母,故爾……」
「饒了我吧!」
就這樣,水仙很「成功」地把話題轉(zhuǎn)開了,只是苦了她的耳朵,陽雁儒足足念了半個多時辰,直到她舉雙手投降,答應(yīng)他不管什么時候都可以叫她仙娘之后才放她走。
她發(fā)誓下次再聽到他之乎也者,她就要先縫住他的嘴巴!
然后,兩天后的深夜里,人不知鬼不覺地沒有驚動半個人,一抹紅影悄無聲息地飛入靖江王府內(nèi),一炷香后,又靜悄悄地掠出府去。
王府內(nèi)的侍衛(wèi)大概都是擺著好看的。
翌日,當(dāng)水仙再一次伴同陽雁儒來到藏珍樓時,同時見到大批王府侍衛(wèi)護(hù)著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以及一位五十多歲的瘦削老頭兒先他們一步進(jìn)入藏珍樓內(nèi)。
未幾,王府那些人便離開了,陽雁儒等人隨后進(jìn)入,卻見到藏珍樓內(nèi)一片嘈雜,好不熱鬧。在待客大廳里,一大堆美麗的女人圍著依然冷若冰霜的施若梅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看樣子是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
果不其然,藏珍樓老板--娟姨一見到陽雁儒,就興奮地叫道:「若梅要嫁了!若梅要嫁了!而且是嫁到靖江王府內(nèi)做二公子的正室,聽說是兩頭大,這可真是不得了呀!」
陽雁儒不覺愕然,水仙嫣然,左林欣然,紅鳳依舊冷然。
這回,娟姨允許施若梅在自己的小樓內(nèi)接待陽雁儒四人,待閑雜人等一離開之后!施若梅便面無表情地盯住水仙。
「妳是怎么做到的?」
聳聳肩,「就說我跟靖江王爺有點(diǎn)交情吧!」水仙隨口說。
「交情?」施若梅雙眼倏瞇。「難道是妳的長輩與靖江王熟識?」
淡淡地笑而不語,水仙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施若梅貝齒輕咬下唇,瞳眸內(nèi)掠過一絲不甘心,冷冷地又盯著水仙好一會兒后,她突然轉(zhuǎn)過身去背對他們。
「我不要了!」
水仙一怔!覆灰?什么不要了?」
「我不要嫁給二公子了!」
「耶?」
水仙頓時傻眼,陽雁儒更是兩眼暴睜,瞳內(nèi)溢滿驚訝之色。
「妳剛剛也有瞧見那位二公子吧?」施若梅若無其事地說。「嫁給那種人,妳以為我能得到幸福嗎?」
是不能,但那是妳自己要求的呀!
水仙斜睨著陽雁儒,目光里傳達(dá)著她的強(qiáng)烈不滿:瞧,這女人才叫真正的言而無信吧?
「小……呃、施姑娘,既是如此,」陽雁儒語氣里滿含責(zé)備。「一開始妳就不該提出那種要求。
施若梅立刻回過身來,模樣竟也變了!恍似換了場景,角色也跟著變了似的。
「三哥,」她神情哀傷,雙目幽怨地瞅著他!敢?yàn)榈锱c大哥的錯誤決定!因?yàn)殛柤业臓坷,從十年前那一天開始,我度過多少悲慘的日子,挨過多少絕望的夜晚,我又何辜?如今再見到你,好不容易有點(diǎn)希望,難道不能奢求一點(diǎn)未來的幸福嗎?」
「這……」一提到當(dāng)年事,陽雁儒滿懷的愧疚不覺油然而生,心中一軟,臉色便緩和下來。但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與水仙解釋,因?yàn)槔硖澰谒,然而,他的男性本能告訴他,有些時候一點(diǎn)點(diǎn)小動做便可勝過萬言千語了。
于是,他悄悄握住水仙的柔荑,眼帶央求地凝視著她!赶赡铮俊
其實(shí)也不用做多少,當(dāng)他一握住水仙的小手時,剎那間,一種連心連意的感覺便在他們之間悄然而生了!他那有力的手勁彷佛在告訴她:他們才是「一伙」的,于是,水仙心中的不快在眨眼間便一掃而空了。
雖然她依然冷著一張俏臉,眼角卻偷覷著他握住她的手,險些掩不住欣喜羞赧之情。
這可是頭一次她讓男人握著她的手呢!
「好吧!看在公子爺?shù)姆萆希∵@次就算了!」她故意粗聲粗氣地說:「說吧!妳又改什么主意了?可這回說了就不能再更改了喔!」
如閃電般,施若梅臉上飛過一絲狡詐之色。「那當(dāng)然,不過……」她遲疑了一下。「真的什么事都可以嗎?」
「沒錯!不過,別叫我摘天上的星星給妳,我又不是神仙!」
「好,那我要做當(dāng)今皇上的妃子!」
「什么?﹗」
陽雁儒失聲驚叫,左林也變了臉色?删驮谶@一刻,水仙驀然驚覺施若梅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她要的依然是陽雁儒!
唯有像陽雁儒這般老實(shí)又自覺虧欠于她的男人才能帶給她幸福,也唯有像陽雁儒這般忠厚的男人才能不介意她過去的污點(diǎn)。
但是,想得到陽雁儒并不容易,所以她要逼,逼得水仙不得不認(rèn)輸,不得不投降,不得不接納她、容忍她。雖然陽家不允許娶妾,然而,就如同她先前所說的,她「不在意」兩頭大。
這女人好奸詐!
「施姑娘,那是不可能的!」陽雁儒大聲道。
「是嗎?」這回掠過施若梅臉上的是一抹得意之色!改蔷汀
「等等﹗」水仙面無表情地舉手喊停!稿泳蛪蛄藛?妳不想做皇后嗎?」
「不,我沒那么貪心,我想……」施若梅煞有其事地想了想!敢黄焚F妃就夠了!
「一品……咦?」陽雁儒又沉不住氣地欲待驚呼,可如同上回一般,又被左林阻止了!缸笮?」
左林搖搖頭!覆槐?fù)?dān)心,陽公子,四小姐知道她在做什么!
「可是……」
「請務(wù)必相信她,公子!
猶豫了一下,「好吧!」陽雁儒這才勉強(qiáng)按捺下焦急的情緒。
而另一邊,水仙倏地?fù)P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兩眼卻狀若天真地眨呀眨的。
「一品貴妃是嗎?那也不難,不過妳要明白,這一回可是沒有讓妳反悔的機(jī)會了喔!一旦皇上下了旨意,就算妳想改變主意也不成了喲!」
即使施若梅再有信心水仙絕對辦不到這種要求,可聽她這么一說,也不禁躊躇了起來。既然水仙和靖江王有關(guān)系,難保她不會和皇上也有關(guān)系,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她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那……我要做公主﹗」
「施姑娘,公主的親事一向是由皇上指配的喲!」
神情微微一變,「那我要嫁一個年輕、富有、英俊又專情的丈夫!故┤裘酚指目诹恕
這個女人的冷傲表象似乎又開始出現(xiàn)裂痕而不自覺了。
水仙裝模作樣地長嘆一聲。「施姑娘,妳的條件很難認(rèn)定。∫嗄贻p、多富有、多英俊,又多專情呢?」
施若梅窒了窒,「那……」她蹙眉抿唇考慮了片刻后,卻忽地轉(zhuǎn)開了話題!鸽x開這兒之后,你們要到哪里去呢?」
大家聽了都不由得愣住了,可水仙卻在一笑之下,胸有成竹似地立即給予回答。
「我們有其它要事必須去處理!
「那就讓我跟你們一塊兒去,等我想到了答案再告訴妳。」
水仙又笑了,那種「果然如我所料」的笑容。
「好啊﹗不過,有兩件事我必須先警告妳。」
沒想到水仙竟然這么爽快就答應(yīng)了,這回?fù)Q施若梅驚訝地直發(fā)愣了。
「什……什么事?」
「首先,」水仙微側(cè)過臉去朝陽雁儒嫣然一笑,并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錦衣衛(wèi)正在追殺我們,所以,妳必須覺悟到會碰上許多妳意想不到的危險!
「錦衣衛(wèi)?為什么?」施若梅脫口問。
輕輕一眨眼,「妳說呢?」水仙反問。
是。∷龁柕谜娑嘤,因?yàn)楫?dāng)年的罪魁禍?zhǔn)堩氯缃褚咽清\衣衛(wèi)的副頭頭了嘛!
「三哥一定要報仇嗎?」以深不以為然的眼神與口氣,施若梅問。
陽雁儒頷首不語。
「可是既然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了,三哥何必再自尋死路?」
「大仇不報,何以為人!」
「三哥,請別忘了陽家就只剩下三哥一條根了!
「所以,雁儒更需負(fù)起復(fù)仇之大任!
「錦衣衛(wèi)是皇上的親信,你又如何報仇?」
「盡其在我,無愧于心。」
「但:….」施若梅還待再說。
「夠了!」水仙實(shí)在沒那耐心聽她長篇大論。「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十年,沒那么容易放棄的。而且,請別忘了現(xiàn)在我們在談的是妳的問題喔!」
施若梅咬了咬牙!负,我愿意冒那種險,再來呢?」
「再來?」水仙驀地露齒一笑。「很簡單,這一路上所有的一切全都要聽我的!」
「為什么?」施若梅不服氣地問。
水仙哼了哼!笂呉詾楣訝斒侨绾伟踩幕畹浇裉斓?」
微微一呆,「是妳在保護(hù)他?﹗」施若梅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握住水仙的手緊了緊,陽雁儒深深地凝視著水仙!甘┕媚,如果不是仙娘!我就沒有今天了﹗」
施若梅愣了半晌,終于還是咬緊牙關(guān)說了一句,「好,我都聽妳的!」
「很好。」水仙滿意地瞟她一眼!覆贿^妳要記住,在途中妳若是又像今天這樣出爾反爾、任性而為,我會立刻把妳送回來嫁給那個靖江王二公子。另外,要是我們回京三個月后妳還無法作出任何決定,那么就乖乖去做公主吧!反正皇上為妳許的婚事一定不會差到哪里去的!
語畢,她回眸瞥著陽雁儒。「公子爺,這樣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他驀地壓低了聲音!笂呎嬗修k法讓皇上賜封她為公主?」
水仙吐了吐香舌!肝铱蓻]那么大本事!」陽雁儒剛一瞪眼,她忙扯下陽雁儒的腦袋悄聲道:「但是大師兄有!龟栄闳逭@呼,她又噓了一聲!感÷朁c(diǎn),這事可不適宜大聲嚷嚷!」
陽雁儒會意地啊一聲!旋即眨了眨眼表示他了解了。
「好,既然大家都沒異議了,那么……」水仙轉(zhuǎn)向紅鳳!讣t鳳,去告訴靖江王,施姑娘不嫁他兒子了,而且要跟我們一塊兒走,叫他跟這兒的老板講一下,不要嘰嘰歪歪的一大堆啰哩叭唆,明白吧?」
紅鳳恭身!该靼琢耍〗!
「那就快去快回,我等妳!
「是,屬下這就去!」語罷,紅鳳便颼一下飛出小樓外。
施若梅看得目瞪口呆。
「還有,左林!
「屬下在!
「待會兒上路后,公子爺就交給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他要是少一根寒毛,我就唯你是問,聽懂了?」
「懂了,四小姐,屬下會舍命相護(hù)!」
「至于施姑娘嘛……」水仙斜睨著施若梅!妇徒唤o紅鳳好了!
「那妳呢,四小姐?」
「我?嘿嘿嘿,姑娘我好久沒有大展身手了!這下子可給我逮著機(jī)會好好玩玩啰!他們要是來一雙,我就打一雙;他們要是來兩對,我就揍兩對;要是來個一打,我就殺一打!哼哼哼,讓他們知道我玉羅煞可不是好相與的!」
可要是來的一打全都是武林高手呢?
注:古時傳統(tǒng),是既要有「名」又要有「字」。古人先有名!后有字。舊說嬰
兒出生三月,由父親命名。男子二十歲成年,舉行冠禮時取字;女子十五歲,舉行
笄禮時取字,謂之成人!额伿霞矣(xùn).風(fēng)操》篇說:「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
德!鼓信匠赡陼r取「字」后,他的晚輩或后輩就不能直呼其「名」,而要稱其
「字」,以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