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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馴夫 第四章

  杜飛煙立在床沿邊,一動也不敢動。

  一身黑色寬袍,筆直地貼服在段樵剛硬的線條上,他看來儼然是遺世獨立的風(fēng)中浪子,陰寒的面容散發(fā)著酷冷、悍戾和熾焰。他以狂風(fēng)暴雨之姿大步邁向她。

  他要打我、他要打我……這意念,讓杜飛煙收回三魂七魄后本能地想奪門而出,但手才握到門閂,一雙厚實的手掌已經(jīng)將她整個人一把抓住,她被迫不得不面對他。

  他離她僅咫尺之遙,呼吸清晰可聞。

  他狂怒地伸出鋼鐵般的巨掌,掐住她的粉頸;杜飛煙的大眼如臨死般驚悚。

  “在我尚未休掉你之前,不準再拋頭露面,丟我段家的臉!

  “我報我的仇,關(guān)你段家什么事?”杜飛煙企圖用手捶、用腳踢,可惜他過于高大,臂膀長如猿,她根本連構(gòu)都構(gòu)不到。

  “在名義上你仍是我的妻子,角逐總捕頭之職,已經(jīng)夠驚世駭俗的了,你還不知羞恥的在大街上和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他怒不可遏,眉間眼中全是火。

  男人指的不就是穆天魁?

  “我和那個人渣敷衍兩句,目的是誘惑他……”

  “不準!”段樵怒喝!澳阆雸蟪鹂梢愿嬖V我,就是不準再接近他,或任何男人!”他今兒若是沒因一時興起,跟著她到街門廣場湊熱鬧,也不會看到她那幕喪盡婦德的舉動。

  “你愿意替我痛宰那個人渣嗎?”對方可是權(quán)貴人家的兒子,得罪了穆家,只怕吃不完兜著走。

  杜飛煙嗅出他嗆人的妒火,卻感受不到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疼惜。在他眼里虛妄的尊嚴顯然比她重要多了。

  “如果你開口求我的話!

  她發(fā)現(xiàn)段樵神色怪異而僵硬,眼里布滿著可怕的血絲,呼吸低沉而短促,他是怎么了?

  “我不會求一個‘外人’幫我分憂解勞的。”說完,她用力甩開他,奔到方桌前,取出文房四寶,開始“草擬”休書。

  “你要我怎么糟蹋自己?”休掉妻子總要有個理由。成親僅三天就被休掉,雖然亂不名譽的,但只要能“血刃”穆天魁,她于愿足矣。過了今天,她恐怕就要亡命天涯,過著隱姓埋名的日子了。

  “你真要我休了你?”段樵眼里凌厲的星芒,彷佛穿透她的靈魂深處,欲一窺她真正的意圖。

  “別這樣看著我!彼哪抗饪偨趟肿銦o措!拔以缯f過,我們的婚姻不具任何意義。”

  “是嗎?”她越逃避,他就越要看個仔細,只要她神情上有一絲不舍,他使會想辦法留住她。至于為什么不讓她走,他決定暫時不予細想。

  “或者……你開口求我,我也許會多留幾天。”她心高氣傲,堅決不讓段樵知道她其實眷戀不已。

  他低吟片刻,提起筆在宣紙上簽了名!叭魏卫碛晌叶冀邮埽瑥慕穸,你我再無瓜葛。”他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杜飛煙緊咬下唇,強烈的失落感幾乎將她擊垮。自尊陡地千瘡百孔,但心卻又如釋重負。

  他越表現(xiàn)得冷酷,她越不甘心,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子,怎能任由男人棄如敝屣?!

  可是,縱使他不肯休妻,她又何忍拖累于他?



  ※                              ※                                  ※



  天好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杜飛煙拎著包袱,孤獨地出回廊踅向庭院,刻意加重的跫音,于子夜轉(zhuǎn)來倍覺清晰。

  男人與女人,這是世間最復(fù)雜詭異的一種關(guān)系,可以銷骨蝕魂,卻也不可理喻。

  她喜歡他嗎?

  此時此刻已不容許她自欺欺人,否則,怎么解釋她形同花癡的表現(xiàn)?

  她從不相信一見鐘情,直到那日在城郊十里鋪遇上他。但他有什么好?愣頭傻腦,根本不解風(fēng)情,竟還讓她要命的一頭栽進去,想要與他鶼鰈情濃?簡直是癡心妄想。

  才跨出庭院,杜飛煙的心靈間忽然感到無比空虛。寅夜獨行,連個送別的人都沒有,唯有簫聲相伴……

  簫聲?

  杜飛煙猛抬眼,只見廂房紗窗旁立著一個人,手中握著一管長長的洞簫,面對著她。

  留我呀!不然你站在那兒做什么?

  她放慢腳步,讓他有反悔的機會?上У攘税胩,他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走了!彼圆环艞。

  “很晚了,你何必急于一時,明兒……”他話聲未竭,天際突然雷電交加,緊接著狂雨直下。

  哈!下雨天留客天。杜飛煙大樂,開心地逃回檐廊下,感謝老天爺讓她找到下臺階。

  段樵不知何時在急雨中,撐開一把傘,“我送你回房!

  杜飛煙竟猶豫了起來,“不!我今晚非走不可。萬一,穆府的人循線找來,你恐怕會遭到池魚之殃!鼻扑麤]往下問,她又自言道:“白天在比武場我使了詐,偷偷在鞋底安了利刺還煨了毒……”

  “我知道!倍伍砸桓崩仙裨谠冢z毫沒讓她極可能禍“家”殃“夫”的詭計給嚇著。“穆家的人不放過你,并非為了穆天魁的傷!

  “怎么說?”

  “因為你功力不足,僅傷及穆天魁的皮肉,煨在利刺上的毒藥藥性也不夠,頂多讓傷口潰爛幾天,便可復(fù)原。”她的一舉一動全部難逃他的冷眼。

  杜飛煙瞪大眼睛盯著他,怒道:“你偷窺我!”

  “回房吧!”段樵無意和她爭執(zhí),闊步迎入雨中;杜飛煙拿他沒轍,只得跟著他亦步亦趨。

  借著微弱天光,杜飛煙端詳他方方正正仿似刻鏤的五官,原本只是單純的想揭穿他的假面目,竟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冷峻起棱的臉龐,是如此這般地令人心神向往。他像座上一樣,無畏風(fēng)雨,傲然挺立,他真可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可悲的是,他多半時候?qū)λ际遣恍家活。算了,仔細看看四周,也許有比他更好的男人。

  雨越下越大,回到廂房,杜飛煙和段樵俱是一驚──天!房里都積水了,這是什么破房子嘛!

  “先到我的臥房,那兒地勢比較高!倍伍悦碱^深深一蹙,都怪他長年漂泊在外,才會忘了修繕,以致一場大雨就變得慘不忍睹。

  他們來到東邊庭園的小樓宇,上面懸了一個大匾。金漆字“翰文合”,兩旁對聯(lián)已因殘舊而剝落。

  四壁是無以名之的顏色,當(dāng)中放了花梨木方案,文房四寶俱全,倒也窗明幾凈。

  然古瓷花瓶已無花影,朱紅窗框也已褪色,案上有個燭臺,半殘紅燭,一片昏沉,半掩半映著兩個人。

  “你睡床上,我打地鋪。”段樵沒令杜飛煙有太多遐想,由櫥柜中拎出一條被子,便合衣而寐。

  “天很冷,你會受不了的!边@邊的屋檐,似乎也開始在滲水了。

  “無所謂,忍一忍夜晚很快就過去。”段樵翻了身,以臂當(dāng)枕,拒絕再和她對話。

  大概因為下雨的關(guān)系,天候變得特別冷冽,潮濕的地面,寒氣直透被褥,鉆進他的脊骨,害他輾轉(zhuǎn)難以入眠。

  “或者……我跟你擠一擠!彼舻仄鹕怼

  赫?!杜飛煙倏地腮紅耳熱,僵硬地挪向床邊。

  他會不會借機……

  兩人貼得這樣近,感覺既陌生又熟悉。杜飛煙星眸半張,膩著他,全身都很緊張。

  “趕快睡,不要胡思亂想!彼。

  誰胡思亂想?杜飛煙被看穿心思,臉兒更紅了。幸好是半夜,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

  奇怪,他怎么完全沒動靜?是他根本不喜歡她,還是他不行?

  交混著失望、慶幸和一點點復(fù)雜矛盾的心情,杜飛煙終于沉沉睡去……

  心魂在進入夢鄉(xiāng)的當(dāng)兒,飄忽至靈空的高處,不斷的滑行……像等待了很久,他終至難以自抑……用力地吻她……舌尖在她口中挑逗蠕動,雖是迷糊之際,卻照樣令人驚心動魄……

  杜飛煙一顆心彈上了九重天,因他撩開她的衣裙,把手伸進去,輕輕揉搓……

  然后,他突然抓住她的腳──段樵覺得下體一痛,睜開睡眼,方知她的腳居然擱在他身上!唉!她的睡相這么差,還得幫她蓋被子,這女人怎稱得上是大家閨秀?

  他不情不愿地幫她“收攏”雙腳。

  驀地,一只蘭花手,擒住他的臂膀,在他耳畔,用細膩的軟語道:“別走,我要你吻我,我要你……”

  段樵霎時如坐針氈。盡管他是個正人君子,只是,他怎么抗拒得了美色當(dāng)前的誘惑?

  他嫉妒的想知道,她夢里的男人會是誰?

  僵持良久,杜飛煙悠然轉(zhuǎn)醒,一張泛著紅暈的俏臉,正對上他鷙猛灼灼的眼。

  “你……你想干什么?”糟糕!有沒有被他非禮去?

  杜飛煙趕緊檢視衣物。唉!除了冒了點香汗,其余的全完好無恙。好可惜喔!難得兩人同床共寢,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看來,他是真的不行。

  “你剛剛作了夢,夢到了什么?”他睇視著她,眼睛眨也不眨。

  “夢到你……的一些朋友!蹦淖宰鹦挠衷谧魉,在他沒表白之前,她絕不肯先泄漏心意。

  “噢!”段樵失落的眼神,熾焰盡熄,無言地躺回床上。

  大笨牛!這樣你也信?杜飛煙快被他氣死了,她卷過被子翻過身,再也不理他。



  ※                              ※                                  ※



  大雨狂下三天,匯成巨流。大水滔滔,沖塌了好多屋子,浸壞了好多莊稼。

  或許因著這場大雨,穆天魁意外地沒來找她算帳,而她也得以“名正言順”地多賴在段家三天。

  到了第四天一早,雨總算停了,杜飛煙坐在床上,正盤算著是要拿出一點“私房錢”,替段樵把屋子修整修整,好堂而皇之的當(dāng)段家的女主人;還是一走了之算了,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反正他對她根本沒興趣。

  想著想著,突然傳來一陣猛急的敲門聲。她起身出去察看,是一名她從來沒見過的女子。

  “你是……”這女子二十上下,穿綠羅襦裙,腰下系著兩片紅色圈兒,款款生姿,相當(dāng)嬌嬈。

  “我找段樵!迸右布毤毚蛄克,雖然是面無表情,目光卻隱隱吃驚。

  “他,可能不在。”自她醒來就沒見到他,應(yīng)該出去了。

  “我進去等他。”那女子大搖大擺跨進前院,穿堂走弄,仿似比她還熟悉。

  杜飛煙馬上升起被“篡位”的危機意識,“請問姑娘貴姓大名?”

  “你叫杜飛煙?”女子嗤然一笑,一抬眼,剛好和她的目光相接。“段樵沒告訴你,他有一個自小相好的紅粉知己單琳琳嗎?”

  “沒有!倍棚w煙一個箭步擋住她的去路,“他已經(jīng)有了妻室,當(dāng)然不需要你這個‘普通朋友’!

  單琳琳用眼角瞄她,“你們的婚姻有名無實,你還想佯裝到什么時候?”她偷了個空,從杜飛煙左側(cè)穿過丟,直奔段樵寢房。

  他怎么連這個都告訴她?可見他倆的關(guān)系的確非比尋常。

  杜飛煙悲哀之余,仍不忘挺身應(yīng)戰(zhàn)!罢咀。∧阍偕米詠y闖,休怪我不客氣!

  “就憑你?”單琳琳身形遽閃,手抬腳起,瞬間已抽出匕首架上杜飛煙的頸子。

  “放開她!倍伍缘目跉庥值陀殖,彷佛隱含著強大的怒氣。

  單琳琳酷冷的臉一見到他,立即堆滿笑容!拔抑皇歉[著玩!笔栈囟倘械耐瑫r,她心想段樵應(yīng)該沒瞧見,便偷偷地賞了杜飛煙一掌,讓她踉蹌地跌倒在地。

  “小心!倍伍詥问址鲎《棚w煙,卻被她給揮掉。

  “段哥哥,”單琳琳道:“我有重要事情跟你商量,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嗯!”段樵點點頭,轉(zhuǎn)身對杜飛煙道:“我很快就回來!

  “誰管你!”杜飛煙假裝不看他們,眼尾余光其實直盯著人家不放。

  更教她嘔的是,他們兩個看起來好登對,簡直就是天造地──等等!單琳琳在干什么?她居然伸手挽住段樵的胳膊?而那死人,居然也不拒絕,喔!她的頭現(xiàn)在一定在冒煙,眼睛鐵定在噴火。

  欺人太甚!好歹她也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那女人憑什么跟她爭?杜飛煙忍不下這口烏煙瘴氣,提起裙襬便追了出去。



  ※                              ※                                  ※



  走在大街上,到處均是熟識的鄰居,杜飛煙一面得小心翼翼不教段樵和單琳琳發(fā)現(xiàn);一面還要三不五時和叔伯、大嬸寒暄打招呼,實在有夠累。

  “杜姑娘,別來無恙!标懮偃A冷不防地從巷角閃出來。

  “以后請叫我段夫人,或者段大嫂。”哪有嫁了人的還被稱之為姑娘的,分明存心戲弄她。

  陸少華咧嘴邪笑,“段樵若真是你的丈夫,也不會任由你大鬧競技場,而坐視不管!

  “你此言差矣。我參加比試乃法理皆容,何鬧之有?”杜飛煙撇著小嘴,譏嘲道:“你是不是技不如人,面子上掛不住,故意找碴來著?”

  “笑話!”陸少華愀然生怒,“憑穆天魁那三流的身手,豈能奈何得了我?”

  “這么說,是你畏懼他老子的權(quán)威,所以故意落敗啰?”自己沒骨氣,還說得理直氣壯哩!

  “我……”

  “被我猜中了吧!”杜飛煙急著擺脫他,好繼續(xù)跟蹤單琳琳,看她究竟搞什么鬼。于是話鋒一轉(zhuǎn),“你該火大的是穆天魁不是我,麻煩讓一讓,我急著趕路!

  “勸你還是不要跟去的好!标懮偃A好象話中有話。

  “為什么?”話已出口,她才發(fā)覺失言,“我跟誰丟?你別胡扯,我只是趕著呃……去看看……”

  “她是醉花樓的名妓,賣笑不賣身,至今進過她閨房,能博她展顏相待的,只有段樵一人。”

  “是……是真的?”杜飛煙怎肯相信。

  那么木訥、耿直的一個人,竟然也會尋花問柳,和青樓女子廝混?

  不行!他是她的,誰都休想“染指”!

  杜飛煙硬將兩泡淚扣在眼眶里,不讓陸少華看笑話!爸x謝你告訴我這些。男人嘛!總難免逢場作戲!

  “你當(dāng)真一點也不在乎?”陸少華望著她,有些氣惱!昂伪啬?與其跟著一個永遠不會回頭看你的男人,不如……”

  “住口!”她不想再跟他爭辯,疾步朝前。

  咦!怎么一轉(zhuǎn)眼,他們兩人就不見了?是向東或者向西?

  陸少華不死心,巴巴地跟上來,“不想嫁給穆天魁,辦法多的是,你卻選擇了最爛的一招!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碧炷模∷以為這事神不知鬼不覺,幾時泄漏出去的!

  “幫忙段樵打理宅院的周嬤嬤說,你們從新婚之夜就沒有同房。”那日在競技場見了她,陸少華就心醉神馳,差人四處打聽她的下落。

  一般的老百姓,泰半長日寂寥,無所事事,非常希望有些嚼舌的根由,好搬弄他人是非。偏偏她聲名遠播,和穆天魁的婚事又搞得漫天張揚,更便大伙爭先恐后在她背后一探究竟,以便滿足久久才蓬勃一次的好奇心。

  杜飛煙憋足一口氣,惡聲惡氣地問陸少華,“你乃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什么事不好做,卻去打探別人的隱私,你慚不慚愧?”

  “沒辦法,誰教我喜歡你!

  “你瘋了。”杜飛煙連忙觀看左右,好在,沒被別人聽去!熬退阄覜]嫁給段樵,也不見得會喜歡你!笔懿涣怂南估p,她拔足快速往前跑。

  從東市集穿過西町大街,到得文武廟,出了呂圣廣場,跑得香汗淋漓、氣喘咻咻,終于她在虎燒嶺的小丘上找到他們兩人。

  今兒上山拜拜求取靈符的人不少,熙來攘往的善男信女,不斷阻絕她的視線和去路。杜飛煙一急,不慎撞上了一個胖胖的中年人,害他手里的糖葫煎黏上了灰白的袍子。

  “媽的,臭婊子!瞎了狗眼,敢撞我!贝笈肿右缓穑瑑膳粤⒖虜D過來三名彪形大漢。

  “老大,怎么回事?”

  “這臭丫頭不長眼睛,把她給我捉起來!表氈墒且环綈喊,敢招惹他就得付出代價。

  “慢著,有話好說嘛!大不了我賠你一件衣裳!苯駜赫媸堑姑雇疙斄,杜飛煙掏出一錠五兩銀子丟給他。

  大胖子食髓知味,想得寸進尺!斑@袍子是蘇州的甄紡紗,一件得一百兩。”

  “你開什么玩笑!”杜飛煙氣炸了,好想賞他一巴掌,又自忖不是那三個大漢的對手,只能原地猛跺腳。

  “賠不起就跟我到衙門去!贝笈肿诱讨硕鄤荼,硬是不講道理。

  “我賠你!睆亩棚w煙背后伸出一只巨擘猿臂,精準地擒住大胖子的衣領(lǐng),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摔往斜坡下!跋襁@種袍子,一兩錢可以買三件!

  “段樵。”杜飛煙失神地望著他,渾然沒注意,他已經(jīng)把那錠五兩銀子塞回她的腰際。

  “臭小子,你敢壞了老子的好事!贝笈肿訚L在地上,掙扎好久才爬起來。

  “出了什么事?”陸少華聞聲趕到。

  “街頭混混,欺壓善良,有勞你了。”段樵遞給他一根木棍,旋即拉著杜飛煙離開現(xiàn)場。

  “段樵,你別走,等等我!眴瘟樟照驹谌巳旱牧硪贿,高聲大喊。

  段樵卻宛若未聞,兀自緊牽著杜飛煙的手御風(fēng)而行。

  “她叫你,也許有事。”

  “不會的!睅啄炅,單琳琳仍然沒有變,對于她的窮追猛纏,段樵始終冷凝相應(yīng)。

  他從不拒絕她的要求,也沒給過她任何的期望。單琳琳覺得他撲朔迷離難以捉摸,他卻很清楚他自己做的事。

  “對不起,破壞了你們的約會!倍棚w煙把小手縮到背后,負氣地不讓他牽著。

  “她告訴我,她弟弟想拜我為師!倍伍匝壑辛鳛a著憐疼的眷顧,投放在她氣鼓鼓的嫣頰上。

  “城里有四、五家武館,她干嘛非找上你不可?”分明是項莊舞劍,別有居心。

  “我不許你去。”

  “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了!倍伍韵騺愍殎愍毻龅娜魏螞Q定沒有旁人置喙的余地,何況是一名“下堂妻”。

  “你連問都不問我一聲?”她兩手扠腰,活似個母老虎。

  段樵若有所思地端視了她好一會兒,“你滿腦子只想報仇雪恨,豈有余裕關(guān)心其它事情!

  “當(dāng)然有啰!只要是你的事,我每件都關(guān)心!彼龥_口道。

  “真的?”段樵深邃的瞳仁深情無限地凝向她。

  杜飛煙被這樣的目光弄亂了思緒。難道這男人并非無心呀!

  不過他超趄猶疑,只因他知道情愛是一件麻煩的事兒,他不愿泥足深陷,到頭來難以自拔。

  唉!杜飛煙真是越來越不了解他,忍不住想沖動地跑過去跟他問個清清楚楚?墒,不行耶!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家,怎能厚著臉皮問這種事?

  “不信拉倒,算我一片好心給狗啃了!毙挪锦庵梁,見湖中小舟處處,儷影雙雙,她不禁感慨地嘆了一口氣。

  “想坐嗎?我去租一艘獨木舟!

  “你要陪我劃船?”杜飛煙大喜過望,馬上點頭如搗蒜。

  認識近把月,他連上街都不肯帶著她,同桌吃飯也不常見,更遑論陪她做些增進情感的休閑活動。

  這湖上滟澈水波,漣漪如星河,像是一個綺夢的開端。杜飛煙伸手到船身外掬水,輕輕拍打在臉上,興奮得像個小孩子。

  “你以前常來劃船?”看他的架式,八成是個老手。杜飛煙很直接的就把這件事和單琳琳想在一起,然后便沒啥理智地吃起干醋來。

  “是的!倍伍哉\實以告。

  “跟那個單琳琳一道嗎?”

  “是的!

  “你──”他不會隨便謅個謊嗎?杜飛煙不知該氣他率直,還是氣自己什么不好問,偏問個無聊話題。人家來過又怎樣?男未婚女未嫁,她憑什么有酸葡萄心理?

  “我肚子餓了,想上岸吃點東西!彼龗吨鴿M腹怒火,一下子站了起來,狹小船只頓時失去平衡,猛然地搖晃不定。

  “!怎么辦、怎么辦?”她一嚇,身子跟著驚險款擺,眼看就要一跤跌下湖里。

  “不要亂動,快坐下!倍伍允箘欧(wěn)住船身,卻還是敵不過一遇到緊急狀況就沒大腦的社飛煙。

  她居然整個身軀倒向小船的一側(cè),令原已幾欲傾覆的舟身,完全翻覆過去。

  “!怎么辦?我不諳水性,!我會……”一句話沒說完,她已達嗆了好幾口水。

  段樵看她載浮載沉的狼狽相,直覺好氣又好笑。幸虧他水性極佳,游泳技術(shù)更堪稱一流,才能將她平安“拖”回岸邊的斜坡上。

  “對不起。”杜飛煙好生歉疚,濕冷冷的衣裳令她面色發(fā)自,牙齒不停打顫。

  “都怪我笨手笨腳,害你跟著遭殃!

  段樵軒眉緊攢,雖沒吭氣,但臉上的神情明白寫著:對!你是個大笨蛋,以后我再也不帶你出來劃船了。

  “坐過去一點,我要起火!彼裁吹胤讲缓米谝欢迅煽莸臉渲ι。段樵只能無力地搖搖頭。

  “你生氣了?”杜飛煙快受不了自己莫名其妙地變得遲鈍了!昂鼙,我也不曉得為什么老出狀況,你一定憎厭透了。”

  “沒那么嚴重,你只是讓我多半時候不知所措!倍伍院芸斓厣鹦苄芰一,熱騰的火苗讓杜飛煙慘白的小臉恢復(fù)了紅潤。

  “你一定很難忍受我的粗心大意!

  “還好。我只是比較討厭沒智能的女人!

  那不就是指她嗎?

  杜飛煙嘔得想把他的嘴巴打爛掉。臭男人,不會甜言蜜語也就罷了,為什么他老是含刺帶棍,不露聲色地將她損得體無完膚?

  “你放心,回去以后,我立刻收拾行囊走人!痹俅氯,她遲早會被他用話活活氣死。

  “我說過了,你可以留下。”他在火堆上架起兩根長長的樹枝,將袍子和長衫披在上邊烤。

  杜飛煙抬頭仰望他厚實壯碩的背肌,竟萌生一股想擁抱他的激動情懷。

  “為什么讓我留下來?你不擔(dān)心我會破壞你和單琳琳的好事嗎?”

  “我和她之間不勞你費心!倍伍缘溃骸澳懔粝聛韺ξ沂且环N試煉,和過往平淡無奇,甚至無風(fēng)無浪的日子比較起來,有你在,我的生活顯得有趣多了!

  有趣?原來她不是一無可取。

  “你使我每天都在糟糕與焦慮中度過,這是我從未有過的體驗!彼囊簧v有許多挫折,但都能一一克服,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里,“困難”二字還不曾真正出現(xiàn)過。

  直到遇見她!

  “我會慎重考慮你的提議!倍棚w煙見夕陽斜垂,游客已逐漸散去,料想這光景大概不會再有人經(jīng)過這兒,便脫下外衣交予段樵,請他爾忙烘干。“糟糕!你給我的休書被湖水泡得糊掉了!

  段樵聽了一點也不在意,只想開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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