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疑這就是女性歇斯底里的真諦。
時間過去多久了，她無從估量。這樣也好。計算秒分時只會使情況更糟。
她坐在冷冰冰的石室地板上，雙手抓著銀鏈墜，努力集中注意力。她在內(nèi)心深處辛苦地建立起一座冷靜的脆弱碉堡，拖著被圍困的神經(jīng)躲進(jìn)碉堡的平靜寧謐里。
接著她關(guān)上心扉，擋住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黑暗。
她堅守著奠定心靈庇護(hù)所基礎(chǔ)的僅有信念——那唯一無庸置疑的事實是，她知道拓斌遲早會來解放她。
「可惡！她去了哪里？」拓斌大步走向薇妮的書房，推開房門，迅速瞥一眼�！杆龥]有權(quán)利像這樣平空消失�！�
東寧走到他身旁停下�！敢苍S她只是外出購物還沒有回來�！�
拓斌望向站在走廊上的管家。「雷夫人下午外出購物嗎？」
「不知道，先生�！骨裉珖@息著說�！肝抑恢牢胰ベI魚回來時，她就不在家了�！�
拓斌走向書桌，逐一審視零亂的桌面�！笍默F(xiàn)在起，這里會有些新規(guī)矩。當(dāng)我們有案子在辦時，雷夫人外出前一定要告訴別人，她要去哪里以及什麼時候會回來�！�
「天��！」邱太太悶悶不樂地看著拓斌有條不紊地檢查散布在桌面上的東西�！杆∥叶嘧�，但我真的認(rèn)為雷夫人不會喜歡更多的規(guī)矩，先生。近來充斥在這房里的命令和指示已經(jīng)讓她有點不爽了�！�
「『有點不爽』根本不能拿來與我此刻的心情相比�！雇乇笃诚蛞粡垖懥俗值募�。「這是什麼？守口如瓶的保證給關(guān)心隱私與秘密的客戶。」
「我想雷夫人還在撰寫她打算登在報紙上的廣告�！骨裉f。
「她打算在報紙上宣傳她的服務(wù)？」東寧露出感興趣的表情�！负弥饕�。我們早該想到，拓斌。非�，F(xiàn)代的生意手法，對不對？」
「我叫她打消那個念頭。她太固執(zhí)，聽不進(jìn)忠告�！雇乇蟀涯菑埣埲舆M(jìn)書桌後面的小垃圾筒�！肝揖孢^她，用那種方法會引來哪種客戶。她最好不要——」他突然住口，看到垃圾筒里有一張揉成一團(tuán)的紙條�！膏��！�
他彎腰撿出紙團(tuán)，小心翼翼地把它攤平在桌面上。
「那是什麼？」東寧問，走向書桌。
「干我們這行喜歡稱之為線索的東西�！雇乇蠊緡仭�
邱太太大為佩服�！改阒览追蛉讼挛缛ツ睦锪耍俊�
「我懷疑她是收到崔埃蒙的這張字條而出去了。」
邱太太不安地看他一眼�！赶壬�，我不得不指出，雷夫人習(xí)慣隨意來去有段時間了。她是這里的女主人、她訂定這里的規(guī)矩。我勸你別再像近來這樣動不動就發(fā)號施令�！�
「我不同意，邱太太�！顾呦蜷T口�！高@里需要的正是嚴(yán)格的新規(guī)矩；這個家也該有人管一管了。」
邱太太讓路給他�！改阋ツ睦�，先生？」
「去找雷夫人，把新規(guī)矩告知她�！�
但在打開崔氏骨董店的店門時，痛斥薇妮的念頭全被他拋到九霄云外。過去一個小時來啃噬著他內(nèi)心的憂慮，終究不只是神經(jīng)衰弱在作祟而已。
「薇妮�！顾e起帶來的小提燈，看著燈光在銅像和石像上搖曳�！缚蓯海∧愕降自谀睦�？」
陰影里毫無動靜。
東寧停在擁擠的展示間中央，困惑地皺眉環(huán)視周遭�！复薨Ｃ梢欢ㄊ谴蜢攘耍鏇]想到他竟然忘了鎖門。開店的人會忽略這麼簡單的預(yù)防措施，實在令人無法想像�！�
「頗有同感�！雇乇箨幱舻卣f。
「也許雷夫人在我們到達(dá)之前離開了�！箹|寧說�！肝覀兛赡茉趤磉@里的途中與她擦身而過卻不知道，她這會兒一定已經(jīng)坐在家里喝茶了。」
「不可能�！�
拓斌不知道他怎麼能如此肯定，但置身在崔氏骨董店里，他強(qiáng)烈地感覺到出事了。
他走到柜臺後面，打算上樓去查看。但在注意到分隔展示間與儲藏室的布幔時，停下腳步。他掀開布幔，高舉提燈照亮無數(shù)個大小木箱和雕像。
「薇妮�！�
一片死寂——然後是模糊的敲打聲從儲藏室的後方傳來。敲打聲在儲藏室內(nèi)回響，令人難以分辨它到底來自何處。
「可惡！」拓斌往前走，穿梭在骨董間�！杆谶@里的某個地方。那邊的桌子上有臘燭，你去點一枝并去搜房間的那一邊，我來搜這一邊。」
東寧點亮一枝臘燭，沿著木箱間的通道走向儲藏室的另一邊。
敲打聲再度響起。
「我來了，薇妮�！雇乇蟠┻^一群雕像�！咐^續(xù)敲。」
他經(jīng)過柏修斯拎著梅杜莎首級的雕像，看到一扇古老的鐵條木門。某種小型儲藏室，他心想。
又一陣敲打聲從厚重的門板後方傳來。
「我找到她了�！顾麑|寧喊道。
他把提燈放在龜裂的石祭壇上，檢查門上的鐵鎖。
「放我出去�！罐蹦菰谀鹃T後面大叫。
「知不知道鑰匙在哪里？」他大聲問。
「不知道�！�
東寧趕到門邊�！干湘i了？」
「那還用問�！雇乇髲拇笠驴诖锾统鲭S身攜帶的撬鎖工具。「如果沒有上鎖，她就不會被關(guān)在里面了，對不對？」
那句話沖得東寧挑起眉毛，但他沒有讓自己溫和的語氣改變。「不知道她最初是怎麼進(jìn)去的。」
「問得好�！雇乇箝_始用工具撬鎖�！肝掖蛩阋挥袡C(jī)會就問。」
鎖在片刻後被撬開，木門在生銹的咿呀聲中開啟。
「拓斌�！�
薇妮從黑暗中沖出來，他把她抱起來緊緊摟在胸膛上。她把臉埋在他的大衣前襟里，他感覺到她在他的懷里顫抖。
「你沒事吧？薇妮，回答我。你沒事吧？」
「沒事�！顾f�！肝以缇椭滥銜䜩恚以缇椭��！�
東寧陰郁地望進(jìn)石室里�！冈谀抢锩嬉欢ê芸膳�，雷夫人�！�
薇妮不吭聲，拓斌感到她不停地顫抖。他輕撫她的背脊，望進(jìn)她背後的小房間。它使他想到直立的棺木；憤怒貫穿他的全身。
「怎麼回事？」他問�！刚l把你關(guān)在里面？」
「我到達(dá)時有人在這里，在樓上的房間搜查。他下樓時，我躲進(jìn)那里面。他看到我，就把門鎖住�！顾蝗粶喩硪唤�，倒抽口氣，微微直起上半身�！柑彀�，崔先生�！�
「他怎麼了？」
抓著他的肩膀，她在他懷里半轉(zhuǎn)身，目光焦急地搜尋房間�！肝以谀沁叺牡匕迳习l(fā)現(xiàn)血跡，我認(rèn)為闖入者殺了他，把尸體藏在那具石棺里�？蓱z的崔先生。都怪我，拓斌，我不該請他協(xié)助調(diào)查。我受不了——」
「別說了。」他緩緩放下她。「先查清楚狀況，再來關(guān)心責(zé)任問題�！顾崞鹛釤��！笌胰タ囱E。」
她走到柏修斯雕像旁，伸手指向地板�！改抢铮吹�?jīng)]有？一直通往那具石棺。」
拓斌打量石棺�！感液盟皇怯猩蛑厥裱b飾的那種；移動棺蓋應(yīng)該沒有問題。把崔埃蒙塞進(jìn)去的人顯然輕易就移動了它�！�
「我來幫忙。」東寧說。
在他們兩個人的合力之下，棺蓋相當(dāng)輕易地被推開，露出一部分的內(nèi)部。一個男人的身體隱約出現(xiàn)在開口處，他蜷曲身體俯臥著，看來像是被人隨便地扔進(jìn)石棺里。
拓斌把手伸進(jìn)石棺里摸索著尋找生命徵兆。
「可憐的崔先生。」薇妮靠近�！柑彀�！就跟我害怕的一樣，闖入者殺了他，都是因為我要他提供情報給我�！�
旁觀的東寧使勁吞咽一下�！敢欢ㄊ菗糁兴尼崮X勺，為了藏尸而把他塞進(jìn)去�！�
「兇手顯然想要掩飾罪行，他幾乎成功了�！罐蹦莸吐曊f。「尸體原本有可能在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後才會被發(fā)現(xiàn)。如果下午沒有收到崔先生的信，我絕不會想到要進(jìn)來這里找他。如果早點抵達(dá)，我說不定能——」
「夠了！」拓斌收回按在被害人喉嚨上的手指�！覆还苁呛檬谴�，你確實收到了信。」他再度抓住棺蓋邊緣把它推得更開�！笍拇薨Ｃ傻挠^點來看，你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此話怎講？」東寧問。
「因為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