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一臉竊喜,袖手旁觀。
啊……太子掩面,他最怕見血啊。
不要!心儀司徒劍滄的宮女們?nèi)珖槾袅恕?br />
這劍,往司徒劍滄的胸前刺去,他目光鎮(zhèn)定,躲都不躲。
劍尖即將刺入他心口前,長公主竟啊了一聲,一個顛箕,整個人往前撲。
「公主跌倒啦!」太監(jiān)嚷。
除了站得直挺挺的司徒劍滄,眾人忙沖過去攙扶,可憐這千金嬌貴的長公主,總為了司徒劍滄鬧笑話。且說那千鈞一發(fā)之際,她是又氣又急,脾氣發(fā)作,話也講得鏗鏘有力,這劍,不殺司徒劍滄,她面上無光;殺了司徒劍滄,她心里會痛。她氣他不買帳,又愛他有骨氣,就這麼怒氣攻心,思緒紊亂的當(dāng)頭,索性假裝跌倒。
一陣混亂,太子掩面,肩膀劇震,偷笑,笑得淚都流出來了。金絲雀大跳躍,啾啾啾地放聲歌唱,好像也在嘲笑長公主。
司徒劍滄百般無聊地,瞧著眼前混亂,置身事外。
「混蛋、混蛋!滾開!都給我滾開——」公主不讓扶,氣急敗壞,搖搖晃晃,提劍站起,喘著氣,恨恨地瞪司徒劍滄,淚花飛濺。「算你好運(yùn),這是天意,天意讓我絆一跤,饒你命,你可知罪?」
「在下罪該萬死!乖捠沁@樣說,但他的表情毫無歉意。
長公主扔了劍,自找臺階地拂了拂衣袖!负茫芎,知罪就好,我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褂悬c(diǎn)傻氣地整整衣袍,孩子氣地順順發(fā),手指女婢們指示:「把我的位子挪到這里,我要跟司徒劍滄并座用膳!顾粊砭臀,我去就他行吧?
唉!司徒劍滄嘆氣。
眾臣別過臉去,很不以為然;高高在上的太子,被這荒謬情境逗笑,笑得合不攏嘴。
鬧劇結(jié)束,午宴開始,舞伶登場,為官人獻(xiàn)舞。
長公主喜孜孜地宣布:「現(xiàn)在,我們來欣賞狀元郎的琴聲!」接著又兇巴巴地對眾臣命令:「你們都知道我的規(guī)矩吧?狀元郎彈琴的時候,不準(zhǔn)說話,不準(zhǔn)干擾我的耳朵,玷污司徒劍滄的琴聲,聽見嗎?」
荒謬。〈蟪紓兏遗桓已,只能點(diǎn)頭稱好。
「公主!顾就絼鎸⑶俅驒M擺上。
「是!
「在下,將這一曲,獻(xiàn)給長公主。」
長公主捧住心。天啊天啊,感動啊,這怎麼了?難得司徒劍滄對她示好,高興哪!
「好極了,等一下!」長公主指著大臣們!付悸犚娏税,這一曲是狀元郎特地為我演奏的,所以不只不準(zhǔn)交談,還不準(zhǔn)用膳,要等這一曲結(jié)束,知道嗎?」
嗟!大臣們只好放下碗筷。
司徒劍滄,垂下眼眸,汪視琴身,雙手操琴。
眾人驚駭,只見司徒劍滄,挑動琴弦時,便有一圈光暈自他指尖擴(kuò)散震開。
這琴音與他前幾次彈奏的不同,這琴音從太子府傳震出去,在議事廳和群臣開會的皇上,抬頭,驚訝著,也聽見這美妙琴聲。琴聲又從皇宮擴(kuò)散出去,傳過東西街,傳過百姓住處,傳遍大小巷,震動長安城。
大街上,女人么聽了,陶醉地捧著心。
「是司徒先生在彈琴嗎?」
在客棧,酒樓,或飯館高聲議論的男人們都聽見了,他們都怔住。
「真悅耳,真好聽……一定是狀元郎在演奏!
樂音傳遍城內(nèi)外,連在郊外散步的阮罌跟勤兒也聽見了。此時,阮罌正摘取路旁小花,聽見琴音,頓住勢子。
「小姐,你聽。」勤兒望天空,望著被風(fēng)拂動的樹梢!改馨褬芬魝髡鸬竭@麼遠(yuǎn),一定是狀元郎,司徒劍滄。」
阮罌站直身子,望向琴音來處,緩緩取出隨身的悅音匕首,這是師父的得意作品,刀鞘細(xì)彎,鞘身鑄著深淺不一的凹痕。阮罌抽出彎月似地刀匕,對刀鞘擊了一下,鏗一聲,銀光浮炫開來。
「小姐?」勤兒看一炫光暈,伴隨輕靈的鏗聲,沖上天際,回應(yīng)琴音。
阮罌坐下,盤腿,以匕身,敲擊刀鞘上深淺不一的紋路,照著師父演奏的曲子節(jié)拍,拍擊不同位置,回應(yīng)師父的樂音。
勤兒瞧得入迷,贊嘆不已。
阮罌微笑,操弄這殺人匕首,像操弄美麗樂器。順著琴聲的頻率,連續(xù)回震出高低不同的音符。
這是師父贈的悅音匕首,她聽見師父的承諾。這玄妙空靈的聲音,與師父蕩氣回腸的琴樂,超越距離的隔閡,無形地在天際,在林間,甚至在皇城中,融成一曲獨(dú)一無二的樂曲。
大街上的百姓們,正在走路的不走了,正在叫賣東西的販子不賣了,正在茶館酒館飯館喧嘩的人們都呆住了,他們一下往左瞧,一下往右看,被樂聲的來處混亂了。
「哇,怎麼回事?怎麼有兩股樂聲?」
皇宮內(nèi),太子府。
「這什麼聲音?」長公主問,她跟眾臣也都聽見了玄妙的回音。
司徒劍滄淡笑不語。知道阮罌在聽,他氣定神閑,奏得更游刃有馀。琴音婉轉(zhuǎn),如訴心中情。沒人知曉,是什麼玄秘力量在操縱?每當(dāng)司徒劍滄演奏到某一小段落,總在那畫龍點(diǎn)睛的節(jié)拍處,誰鏗一聲,助他的琴音更靈動。就在眾人驚奇連連中,結(jié)束曲子。
「好,好,好極了!」長公主起立鼓掌,感動得哭了!高@為我奏的曲子,宛如仙樂,旋律詭麗多變,我太感動了,感動得好想哭。」
在公主忙著哭忙著感動的當(dāng)下,司徒劍滄起身,向長公主與太子行禮,稟明想離開皇宮,回復(fù)平民生活去遠(yuǎn)處流浪。
「這一曲,就當(dāng)在下感謝太子與公主這些年的厚愛,還望太子與公主成全!
「好、好極了,好啊!」大臣們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掌聲鼓勵絕妙的琴技,實(shí)則興奮這廝要離開,這不合群又高傲的家伙滾越遠(yuǎn)越好。
「你要離開?」長公主呆望著司徒劍滄!溉チ骼耍繉m中不好嗎?」
「司徒先生,你才藝過人,我希望你留在我身邊。」皇太子舍不得。
「在下心意已決,請成全在下!
長公主慌了。「這些年本宮什麼都依你,待你甚好,沒理由離開!」
「請公主體諒!
「不行!
「請公主成全!
「我不成全!
「請公主——」
「住口,」長公主命令太監(jiān):「去,請我父皇來。」
「姊姊?讓父皇來干麼?別驚動父皇!固悠鹕頂r阻。
瞪著司徒劍滄,長公主目光炯炯!改阋幌虬谅裏o禮,我一直忍耐就為了想感動你,沒想到感動不了你,你還想著要離開,我也沒耐性再縱容你了!归L公主對太子說:「我立刻要父皇下詔書,招司徒劍滄為駙馬,定了婚事!
太子為難!高@是何苦?」
司徒劍滄回道:「就算皇上下詔書,在下也不會改變主意!
「是嗎?」長公主恨恨地笑了。「連皇上親下的詔書都不聽嗎?那可是死罪。司徒劍滄,你不要腦袋了?」
還以更冷厲的眼色,司徒劍滄緩緩道:「你真這麼喜歡在下?」
「沒錯!
「好。」
「好?答應(yīng)了?」
「好,就讓我的腦袋,陪公主一世!
喝!眾臣倒抽口氣。這,這意思是……他寧愿丟腦袋?
太子過來勸長公主!负伪貜(qiáng)人所難?算了吧,就讓他去流浪……」
長公主定望司徒劍滄!她笑了,笑出了眼淚。對旁的太監(jiān)命令:「還杵著干麼?請皇上過來!」瞪著司徒劍滄,警告:「記得三年前,你婉拒皇上賜官,當(dāng)時誰救下你的?司徒劍滄,你最好想清楚,皇上可以容你忤逆一次,你認(rèn)為還有第二次嗎?你可以跟整個皇城的御林軍為敵嗎?」
「我沒辦法與上萬御林軍為敵,」他冷笑,說:「但我情愿丟腦袋,也不想娶個不愛的女子!
「好,司徒劍滄——」長公主目色瘋狂!附袢眨惚孪胱叱龌蕦m!
*
阮夫人把女兒叫進(jìn)房里,笑咪咪地跟阮罌介紹媒人送來的資料——
「你看張員外,全國有十間木材行喔,妻子早年因病亡故,但好在已幫他生了五個小孩,你不用幫他傳宗接代,他只想討個美嬌娘共度馀生!
阮罌搖頭!肝矣憛捵錾獾摹!
沒關(guān)系,扔了張員外的資料,阮夫人拿起下一張。
「陳書桐,人品好,氣質(zhì)好,有名的書香世家,只不過年紀(jì)大了點(diǎn),四十有三,他不介意你有過婚姻,他……」
阮罌搖頭。
阮夫人愣住!赣謸u頭?嫌年紀(jì)大嗎?沒關(guān)系,還有,這個沈懷山,他妻子三年前和別人跑了,扔下兩個孩子,他說只要你不介意,他也不介意你被人家休過.你們可以共組家庭,祖?zhèn)鞯募耶a(chǎn)夠讓你吃穿不愁,穿金戴銀,餐餐吃魚翅也沒問題!」
瞧阮夫人講得是慷慨激昂的,可阮罌氣定神閑,又搖頭。
阮夫人嘆息!肝业暮门畠,怎麼你都不喜歡?」
「我的好娘親,怎麼都是些死老婆的啊、老婆跑了的啊、有小孩的啊、有過婚姻的?」
「好女兒,別怪人家現(xiàn)實(shí),你不能生子被高家休了,來說媒的當(dāng)然也只能都是這些人!
「娘的意思是,只有這些人才會喜歡女兒?」嘿,娘哪知道,師父愛她哩!她師父可是狀元郎。「娘,你看看這個!谷罾洀膽牙锾统鲆还奁孔臃抛郎稀
「這什麼?」
「這是我等一下要喝的。」
「這什麼?」阮夫人打開瓶子,聞了一下,就嗆得頭昏目眩!高@什麼?你喝這個干麼?」
「是這樣的……」阮罌悠哉悠哉地順了順袍袖。「我不要嫁人,我要去西域冒險。如果娘勸阻,女兒就喝了這個,這毒藥很厲害,喝了馬上七孔流血,去見閻羅王!
「嘎?」這……阮夫人呆住。這情節(jié)怎麼有點(diǎn)點(diǎn)熟悉?服毒自殺?這……
果然是有其母有其女,母女一條心,阮罌學(xué)很快,當(dāng)初母親以死要脅,現(xiàn)下,她也出這一招。
「娘……」阮罌忽地跪下,抱住阮夫人,臉埋在她的雙膝上!笭敔敯耸畾q的時候,還想去西域,他眼睛都快瞎了,想見的還是西域。我從小就聽爺爺講了好多那里的事,老想著將來也要去看沙漠,去看駱駝,去看那些新奇的風(fēng)景,甚至見識到關(guān)於死亡之蟲的傳說。娘,安穩(wěn)富裕的生活,不是女兒想過的生活,那對女兒來說太枯燥、太沈問了,女兒在高家的時候,錦衣玉食,可是很不快樂,娘……」阮罌抬頭,望著娘親!缸屛胰,讓我去找自己要的快樂,好不好?」
「不行,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
阮罌拿起藥瓶就喝。
「阮罌!」來不及勸阻,阮罌咕嚕嚕喝光了,抹抹嘴。
阮夫人面色發(fā)白,嚇傻了。
阮罌咳了咳,說:「這瓶是假的,但這一瓶——」咚,又掏出個黑色瓶子!高@就是真的了!
「這樣嚇娘,很高興嗎?」剛剛那一嚇,阮夫人哭了!肝乙恢睘槟愕男腋V耄銋s這樣嚇我!
「娘,你成全我吧,拜托您了!谷罾洷ё∧赣H,苦苦哀求!改遣皇俏乙男腋0。镏v的那些幸福,女兒只覺得辛苦。像娘這樣,爹對你不好,你覺得還是幸福嗎?你快樂嗎?」
阮夫人面色黯然了,撫額,苦笑!肝疑怀霭雮兒子,唯一的女兒卻像個男的,老想著去冒險!
阮罌哭了!改,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我好嘛?」
「假如你像你爺爺那樣,出了意外,命喪西域呢?」阮夫人斜覷著女兒,瞧她長得靈秀慧黠,怎麼看也不像愛冒險的悍女子。
「女兒甘愿!
「假如在那邊過得不好,很辛苦呢?」
「女兒還是甘愿,就算為我的夢想犧牲了,我愿意,我不會埋怨你!
阮夫人抱住女兒,很舍不得,都哭了。
阮罌偎在娘懷里!缚梢詥?我可以去嗎?」
阮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改愣纪{要去死了,娘能怎麼辦啊!
阮罌回抱著阮夫人,哽咽了!改锓判,我會很平安很快樂,我不會讓娘擔(dān)心的!
很晚了,阮罌還不睡。她喜孜孜地翻閱從總管那兒討回來的秘密帳簿。
勤兒幫著在旁邊計算!肝铱床欢,宜春院五十銀,醇風(fēng)酒館一千文錢,柳音飯館一百銀,祥瑞布坊五百八十銀……這是?」
「全是我這些年暗地里投資的店家。我請家里的帳房老五,秘密出面,去幫我跟看中的店家交涉。講好條件,做了投資。明兒個,就把錢都拿回來!
勤兒加加減減,算出數(shù)目,嚇到了!高@麼多?這麼多?!小姐總共會有五萬白銀哩!」
「這就是我去西域的盤纏。」現(xiàn)下,娘那邊搞定了,阮罌飛快地在宣紙上寫了幾行字,交給勤兒。
「明日,你跟我去張羅這些東西,我一路上要用!
「小姐……」勤兒還在贊嘆那個神奇的帳簿!改阏媸俏业呐瘢謺涔τ謺碡,你會不會太天才了?我太崇拜你了,」
「不用崇拜我。」
「要的要的,你那么聰明,真是大唐奇女子!
阮罌抽起帳簿,敲了勤兒的頭!高@沒什麼好驚訝的,我會這些,跟我聰明無關(guān),而是有個更聰明更厲害的家伙在指導(dǎo)我!
「誰?」
「這是我的秘密!谷罾浱鹛鸬匦﹂_了。
阮罌又拿出一個紙軸,卷開來,秀給勤兒看。
勤兒眼睛睜得大大地,像看見什麼寶藏!负闷涟。屈N復(fù)雜,怎麼辦到的?這地圖誰畫的?也是那個神秘人嗎?」
「是啊……」阮罌撫著地圖,指給勤兒看!改憧此L的山巒,還有這個打著黑點(diǎn)的是代表有飯館,至於這個十字標(biāo)示是代表這地方不太平和,還有這畫了圈圈的表示這里有市集,可以添購貨品!
「那這個畫箭頭的呢?」勤兒手指著箭頭處。
阮罌忽地臉色大變,斥一聲:「不準(zhǔn)碰!」
勤兒嚇得跳起來。
阮罌唰地抽回地圖,好珍愛地拽在胸口,兇巴巴地說:「這地圖,只有我可以碰!
「哇,我被你嚇?biāo)懒!」勤兒拍著胸口,小姐第一次跟她生氣呢!可見這繪畫的人對小姐來說,有多重要了。勤兒笑了!肝抑懒耍叶,這個又會教小姐武功,又會幫小姐賺錢,又會給你畫美麗地圖的。一定是小姐的心上人。」
阮罌臉紅,默認(rèn)了。
勤兒笑她!讣热挥行纳先肆,還去西域干麼?快快成親才對吧?」
「他會跟我去西域!谷罾浶Φ煤锰,好幸福。
那是勤兒沒看過的小姐,有點(diǎn)傻,有點(diǎn)小女人的神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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