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怒過頭了,所以發(fā)怔了嗎?
“公……公主,您……還氣嗎?”瓊芳擔心的上前。
義明日像是突然領(lǐng)會了什么,倏然將怒容收起,換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拔覛馐裁?你哪只眼睛見到我生氣了?”
“哪只眼睛?”自己的兩只眼外加武雄的,一共四只,不過,瓊芳沒敢數(shù)給她聽。
“本公主好得很,何時動過氣了?”她從容的坐回椅子上去,還舉杯喝了口茶。
瓊芳與武雄瞧著被掀翻的小幾以及武雄臉上的墨黑慘相,這叫沒動過氣?
武雄抹抹黑臉,瓊芳也深吸口氣,兩人同時擠出笑!笆前。骱玫煤,沒事,沒事!”
瓊芳睜眼說瞎話,識時務的武雄也在一旁猛點頭,這位公主喜怒無常,說風是雨惹不得。
“嗯,其實本公主想想武雄說得極是,我與那東方清平不過萍水相逢,交情不深,實在沒必要過度熱心,但他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現(xiàn)既已知他即將大婚,這大禮自是不能省,瓊芳,這事記下,回頭著禮部的人替我備好大禮送往艷陽宮和東方府!彼嫔弦讶粺o波瀾,平靜得令人……心驚膽跳。
沒多久,艷陽宮內(nèi),東方清平瞧著面前自己手下們的衣著,以及四周的擺設,臉上表情盈滿錯愕。
“呃……公子,咱們不是故意的……”武雄顫顫巍巍的表明。
“我本來也不敢穿上,但無奈被逼,所以……”二虎接口。
“其實那窗簾與桌布的顏色挺好,就是浪費了點……”陳標笑得比哭還難看。
東方清平抹了抹臉,吸了一口氣問:“她給你們每人都做了一件?”
“欸……”武雄瞧了瞧自己身上的銀白暖襖,尷尬的點頭。
“其實不只咱們?nèi)齻,是全東方府的人都有一件,說是獎賞當日借住的照拂!倍⒃俣嘟忉屢稽c。
“但……咱們不知這宮里的相關(guān)織品……甚至連抹布都用上了同款的布料……”陳標由地上撿起一條太監(jiān)擦過窗子后不小心遺下的抹布,晃了晃,臉已經(jīng)笑僵了。
說完,三人同時又再往東方清平的身上瞧去,那銀白大襖精裁細工,布料上等高雅,正配公子無雙的高潔氣質(zhì),穿在身上實在出色,只是很不幸地,這一票人都穿上一樣的衣服了,而這便罷,居然連抹布、桌布等都是如此……
東方清平大掌往桌上一拍,惱怒了。
他身上原是義明日為他裁制獨一無二的暖襖,可怎知一早穿上后,竟發(fā)現(xiàn)自己被耍了!這玩笑也開得太過火了,教他俊容怎能不變?
“東方公子,公主有請,請您移步紅日殿!杯偡记∏蛇M來,見人人都穿一樣后,瞥了武雄一眼,武雄回了她一個苦相,她不敢火上添油,傳了話后就想匆匆離去。
“等等,你主子將給公子的大襖做成抹布,這未免欺人太甚,公子何時受過這等屈辱,你主子這么做分明是有意讓公子難堪,此刻還敢請公子過去,安著什么心?”二虎攔著瓊芳質(zhì)問。
“沒錯,你主子這是什么意思,當初她在東方府時咱們未曾虧待過她,如今她反而來折辱公子,她得給個交代!”陳標也氣憤的道。
“這……公主沒對我說原由,我也不清楚……”她心虛得不敢瞧人。
“要我說你們公主就是陰陽怪氣,凈干些莫名其妙的事,公子,這女人故意辱人,您何必去見她,別去了!”
“對,那女人既然敢耍您,您也不必理她!”
“可要我說……還是去一趟吧,這……生意要緊,公子來這里不就是為了生意嗎?”武雄趕緊發(fā)話。
“武雄,你這話不對,生意固然重要,但公子的尊嚴更重要,瓊芳,你老實說,你主子是不是病了,才會無聊整人?”陳標冷聲問。
心虛歸心虛,但也容不得主子受辱,瓊芳馬上義憤填膺起來!澳悴庞胁,公主愛干什么干什么,你們管得著嗎?”
“欸?原來你也是瘋女人,這王宮的女人都有問題!”
“你們才有問題,全是粗漢子,讓你們穿襖是浪費了!”
“你以為咱們希罕,這破襖我東方府要多少有多少,還買不起,做不出來嗎?”
“有道不是金身也做不成菩薩,就算你們穿了襖也是頭豬!”
“你罵咱們是豬?!你才是豬八戒——”
瓊芳與二虎、陳標吵了起來,一旁的武雄一個頭兩個大,又不知如何叫他們別吵了,正著急時,就見東方清平嘆了口氣站起身,甩下吵嘴的他們往外去了。
武雄這才放心,曉得主子這是去見公主了,有話最好還是說開的好,免得有人醋勁大發(fā)殃及無辜!
紅日殿內(nèi),義明日身著火紅繁花宮裝,腕上白玉鐲襯出如雪肌膚,雙眸自他踏入后便笑意迷人的盯著他,專程盛裝等他。
東方清平怡然自若地在她面前坐下,但內(nèi)心可是十足十了解這女人,她越是笑得明媚,就表示問題越大。
“我這襖可是得罪你了?”他嘆聲先問。
她連搖首的動作都媚態(tài)叢生。
“那何故糟蹋?”他無奈再問。
“本公主高興!彼p吐馨香,一點也不掩飾惡行。
他皺眉!澳銗朗裁磫幔俊彼餍灾苯訂杺明白。
她露出春花般嬌艷的笑容,朝他心神招引!澳挠,我不就這樣,哪需惱什么,覺得好玩就做了,你難道不覺得很有趣嗎?”她無辜反問。
他凝神打量她,目光略涼!昂冒桑路@事我當你頑皮,也就不追究了,這會你找我過來,可是有事相告?”他無可奈何,不想與她計較了。
義明日由鳳座上款款起身后回眸一笑,那笑眼里明著有一團火,火勢卻不明,讓他眉頭一寸寸收攏,心下有些沒底。
“本公主是有事告知,宋大人到了嗎?”她忽而問向外面的宮人。
“宋大人已在外候著了!碧O(jiān)回話。
“請他進來吧!
片刻后,射日首輔宋炎進殿了!俺妓窝装菀姽鳌!彼辛司贾Y。
她擺了手!八未笕瞬槐囟喽Y了,這事就由你向東方公子說明了!彼愿。
“是!彼窝走@才轉(zhuǎn)向東方清平。
宋炎老成持重,人品高潔,東方清平沉靜以對,不知義明日搞什么名堂,將此人找來要說什么?
“東方公子所提議開放射日境內(nèi)商權(quán)一事,經(jīng)過射日眾臣的研究與評估,此舉確實十分有利于活絡射日的商貿(mào)活動!彼窝椎。
東方清平聞言點頭,原來是來談生意的,而宋炎這話乍聞理應是贊同此議,可他卻心知應該還有下文。
“依照公主之前與你研擬好的條件,這關(guān)稅必定是要抽的!彼窝桌^續(xù)道。
既是言商,東方清平便是以商人之態(tài)嚴肅待之,他正色道:“之前說好,八方海里東方自是愿意付出稅金,只是之前并未說好稅金的抽法,不知宋大人可已有了方案?”
“有,這稅法昨日才研擬出來,貨物不論貴重皆抽稅——五成!”
“五成?!”東方清平臉色一變,這利潤依他所估最高不過三成,射日要抽五成,這豈不要他倒貼兩成,這生意能做嗎?
果然是有下文!
“砍頭生意有人做,賠錢生意沒人做,射日真有誠意履行之前的合作之約嗎?”他沉臉看向一旁粲笑的義明日,她這是要故意毀約嗎?
“怎會沒誠意,我只是收你五成貨物稅,并未再加收你落地稅、牙稅、當稅、市肆門攤稅、車馬過路稅等等,這還不夠誠意十足嗎?”她笑里藏刀,語氣冰涼刺骨。
他長睫下垂出長長陰影,帶出一片清寒,淡淡的說:“小日,當日你希望學得我八方海里東方的致富之道,好讓你用于濟民,可我瞧你今日已經(jīng)自學得青出于藍,大概不需要我這淺薄的經(jīng)驗了。”
她面色微異,未說話,可須臾后又負氣的道:“不需要了,我射日人才濟濟,你當這些在位的官員都是竊位素餐,空享奉祿之人嗎?他們自有辦法幫我整頓民生,而我當初求教也實屬一時好奇罷了!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這就先回去研議是否能接受射日的商稅條件,告辭!彼鹕硪邥r瞧了宋炎一眼,忽地問起,“敢問宋大人,你身為首輔,可知昨夜的國營馬廄里,死了八十一匹射日寶馬?”
此話一出,宋炎素來沉穩(wěn)的神色馬上一變。
“什么,我怎不知馬廄里死了這么多馬?宋炎,此事當真?”義明日大驚。
宋炎立刻趨前彎身道:“臣本來隨后就要向您稟報此事的,昨夜國營馬廄里不知何故,寶馬集體暴斃,死傷慘重!
她呆了半晌,一匹寶馬值數(shù)百兩,一下死了八十一匹,那便是損失天價,在國庫吃緊的今日,更是雪上加霜,思及此,她神色不禁凝重起來。
宋炎見狀,頭壓得更低!肮鞣判,此事臣會嚴懲失職之人。”
“宋大人,不只是要嚴懲失職人員,你當查明馬匹暴斃原因。”東方清平道。
“這是自當,多謝東方公子提醒。”宋炎抿唇,表情有些不自然,似惱他主動提此事。
東方清平知曉自己的身分插口射日之事已讓宋炎不悅,但他并不在意得罪宋炎,只是關(guān)心的再向義明日望去,她聽聞寶馬暴斃后有些亂了心神,他原想再提點她什么,可想起她方才跋扈刁難的言行,終究轉(zhuǎn)身離去。
“什么?五成?!這分明是抽重稅要咱們知難而退,那女人言而無信!”二虎吹胡子瞪眼,不敢相信義明日敢提此議。
“哼,之前他們對開放商權(quán)這事就推拖再三,我就覺得有問題,若買賣不成也就罷了,咱們還希罕嗎?”陳標滿臉憤慨,這生意索性不要了。
可武雄卻露出急色!斑@筆生意可不能不做,若咱們就這么打道回府,損失可就慘重了!”
“此話怎講?”二虎訝然問。
武雄急得跳腳。“當日公主與咱們說好合作后,我便通知宿星的分旗,讓他們著手收購大批作物,不日這批貨就會運送至射日販售,而這里的大白菜也早花錢下訂了,若射日不認帳,咱們買賣破局,先花出去的錢可都要血本無歸了,損失不可謂不大!”武雄說出利害來。
二虎與陳標兩人這才知道事態(tài)嚴重,紛紛閉上嘴巴,瞄向沉著臉端坐的東方清平,想必公子便是知道這事要緊,才會不發(fā)一語的悶坐,這會公子真著了那女人的道了!
“公子,之前公主與您相處不還好好的嗎?甚至對您似還有幾分情意,怎說翻臉就翻臉,不僅拿您大襖開玩笑,連生意之事都反悔了,您這是哪得罪她了?”陳標忍不住問。
東方清平凝眉。這女人過去就算驕橫,可也不曾不講理過,如今這般出爾反爾,他想不明的搖首,很是頭痛。
二虎當下?lián)了掌心!坝械朗切∪伺c女子難養(yǎng)也,尤其是公主這女人,心思難以捉摸,誰曉得她又哪里不痛快了,要我說,公子不如再綁了她,帶回東方府好好教育教育!”
“這主意好,這女人就欠公子教訓,瞧在咱們那時,她對公子服服貼貼,這會回到王宮就變臉,這就是教育不夠,公子何不再施展男人本色,讓她知曉誰才是老大!标悩私妒愕恼f。
“對,若說不通,咱們也是有氣節(jié)之人,所謂士可殺,不可辱,這生意不做總成,這點損失公子還是賠得起的。”
“這……你們別再多說了,這事公子自有定奪……”武雄一反過去不滿義明日的態(tài)度,忽而要他們住口,有些心急的瞧向東方清平,見東方清平仍是不說話,他抹了抹汗,竟苦勸主子主動去求和!肮樱鉃榇,雖說咱們損失得起,可大丈夫能屈能伸,您不如……這個,不如再去見一下公主將事情說清楚,不要因小失大!
“我說武雄,你是吃錯藥了嗎?一直幫著公主說話,你別是被她收買了吧?”二虎瞅著他問。
“你才被她收買,我不過是——”他說不出話來,那臉色一看就知有問題。
東方清平也看出來了,朝他勾勾指頭讓他靠近點,武雄登時緊咬住嘴唇,顫巍巍地走過去。
東方清平斜睨他。“你是自己說呢,還是讓二虎他們伺候著說?”
武雄呼吸一滯,心曉公子不狠則矣,狠起來要人命,那二虎力大如虎,讓他伺候,不斷幾根骨頭才怪,當下眼淚都快流下,馬上雙腿一屈跪在他面前,“嗚嗚……公子饒了小的吧,小的也是教公主的淫威逼迫才說出口的……”
“你說了什么?”他沉聲問。
“這……小的將您即將與程姑娘成親之事說出來了!边@事他一直不敢告訴公子,就怕公子怪他多嘴,可這會不講不成了,因為那女人的醋海已經(jīng)淹過岸,公子再不想方設法安撫,別說生意做不成,瓊芳第一個就會要他的命!
“奇了,說出公子即將大婚這有什么,那女人生什么氣——哎呀呀,你這意思莫不是公主吃醋了?!”二虎拍額,頓時明白了。
“就說公主那女人前一陣子對公子好得過火,這原來是瞧上公子了,當真女人心海底針。 标悩艘不腥淮笪。
東方清平也在一愣后回神。這會她鬧得天翻地覆,既要他難堪,也要他的荷包失血,原來為的是這事?
莫名地,原本還疼得不得了的頭不疼了,笑得無比愉悅,瞧向還跪在地上發(fā)抖請罪的武雄!捌饋碚f話吧!
眼見有饒過他之意,武雄趕忙感激的起身,“公子,小的真不是故意要說的,您都不知公主發(fā)多大的火,連桌都給掀了,小的憂心會被打死,嚇得什么都招了,那女人……那女人……”他露出一副余悸猶存的模樣。
東方清平聽了神色越顯清爽!八斦孢B桌都給掀了?”
“何止如此,干了這些事后,她還不承認自己發(fā)過火,讓我走時還讓瓊芳給了我一把刀!
“刀?不會讓你用來刺殺公子的吧?”陳標心驚的問。
“不是,她說這刀剛削過人舌頭,讓我閉嘴……”
二虎與陳標聽了,一同吞了口唾沫,就怕不小心被削的會是自己。
“其實,公主還交給我另一樣東西,一把斷了的玉如意!
“這不會拿來打破過什么人的腦袋吧?”二虎緊張的問。
武雄意味深長的瞧向東方清平!奥犝f這沒打破過誰的腦袋,而是割過公子的手臂,公主要小的將此物拿去再磨磨,說這是打狗棒,磨好后還給她,將來還能繼續(xù)棒打到處用情、見異思遷、朝三暮四、賣弄風騷、無恥下流、豬狗不如的花花公子……”
說完這串,二虎與陳標無言了,紛紛同情地扭頭望向東方清平。這可不就是吃醋到極致的女人會說的話嗎?
“這……公子,您怎么說?”武雄愁問。
東方清平笑得開心,心情極好。“讓她鬧去吧,不礙事!
“不礙事?咱們都要損失慘重了,這還無關(guān)緊要?”武雄瞪大眼睛。
他神色和煦,像是她鬧得越兇,他心情越是舒坦!拔铱倸w是欠她,讓她發(fā)泄也無妨!彼φf。
“這話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欠她,您哪欠過她什么?”二虎愣問。
“唉,我有婚約在身自是對不起她!
“這話不對,您有婚約與她何干,她要吃醋是一廂情愿,您總不能為此一輩子不娶吧?”
二虎說完,武雄搥了他的腦門一下。“說你二愣還不承認,這哪是一廂情愿,是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不會吧……”二虎瞧向主子的模樣,一點也沒想反駁武雄所言之意,不禁傻了傻!澳遣辉懔藛?”他突然慌張驚呼。
“是糟了!”陳標也意識到嚴重性,驚顫地猛點頭,一旁的武雄亦是哭喪了臉。
東方清平見他們?nèi)绱耍瑖@了口氣,“我知程家那不好處理,不過你們也別為我擔憂,我總會想出辦法解決的,若解決不了,那便——”
“公子,咱們不擔憂您如何給程家交代,咱們……咱們……嗚嗚……驚懼的是將來公主成為東方府主母的事,咱們不想一天到晚接到割舌的刀,也不想見您給玉如意打死!”武雄打斷他的話說。
頓時,氣氛凍結(jié)了,東方清平表情……清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