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他不認為燕青會回大鄒,但是回書肆……也未免太大膽了——
在朝闕城的客棧里,他們可是打過照面,雖說換回男裝樣子有些不同,但他還不至于瞎眼認不出。
再者,在山霞村的山谷也是他持鞭搶奪染梅,要不是二哥那神準的一箭射穿他的手腕,結(jié)果可是難以預(yù)料的。
如今,在這兒再遇見他,看來,是另有所圖了,否則他沒必要回來,對不?
“四爺!比久凡唤獾氐芍o握燕青的手。
“沒事,歷劫歸來再見燕青,教我有些情不自禁。”慕君澤放開他的手,見他神色依然波瀾不興,暗忖這人簡直不像人了!把嗲,你就回去歇息吧,你的心意我心領(lǐng)了!
燕青聞言,朝他輕點點頭,打傘離去。
一行人回到慕君澤的寢房。派人打點膳食茶水后慕君賢才道:“四弟,你可記得你還欠皇上七幅巨畫?”
“記得!蹦骄凉烧硎苤久返奈故常荒苷f回家真是太好了!耙菦]記錯,應(yīng)該還有七天期限!
皇上說過,在七夕前夕交便可,一天一幅,他游刃有余得很。
“不,皇上傳了旨意,說要提前到七月初三交畫!饼R千里悶聲道。
染梅聞言,立即抬眼。提前三天,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是下午了,千里奔波,怎堪馬上開始作畫,再者,四爺?shù)氖謧从,要如何如期交畫?br />
“是嗎?”慕君澤不以為意地垂睫忖度,再看了大哥一眼,兩人眼神交流,一切盡在不言中。
“周昭儀懇求皇上,說是初三適巧是她的生辰,皇上既要設(shè)宴,希望有你的畫為宴會增色!饼R千里顯然對這說詞相當(dāng)不以為然。
“啊。”慕君澤張嘴,催促著染梅喂食。
染梅眉心緊鎖,只覺得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要是真趕不及,找?guī)讉你信得過的畫師一起動筆吧。”齊千里提議道。
“不用!彼患偎妓鞯鼐芙^。
“七郎……”
“我只信染梅!
“嗄?”齊千里怔了下,突地意會!皩α,她的畫風(fēng)和你相似極了,可是,只有一個她,來得及嗎?再者正值雨季,你要知道,你是要在錦織絹上作畫,這墨漬難干,要是裱進折屏里弄臟了畫,這也得算在你頭上。”
“雖說時節(jié)正值雨季,畫在錦織絹上墨漬難干,不過……我沒說要以墨作畫。”這事他在回程的路上早就想過一遍了,最糟的情況也不過如此,比起山谷下的險境,這算小兒科了。
況且,二哥提點了他一些話,所以,他要跟皇上賭一把。
“不然呢?”
“我要畫的是彩顏畫!
“滿城飛花。”染梅脫口道。
當(dāng)初“滿城飛花”之所以讓她印象深刻,正是因為畫作的色彩非常鮮艷,而那時大鄒還未流行以彩色顏料作陰陽畫法,對當(dāng)時的她來說,那簡直是一幅不可思議的畫,逼真到像是能讓人走進畫里。
“對。”慕君澤揚笑!叭久,我要將我的絕學(xué)全都教給你傳承了,你可要好好地學(xué)。”
“是!”
“再喂一口,這道蒸餾真是一絕!彼麖埧诘戎故常瑓s見她橫眼瞪著自己,那模樣逗笑了他!案奶鞂W(xué)起來讓我嘗嘗!
“我要炸一堆花椒襯色。”
“這有什么問題呢!贝蟛涣瞬怀,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人嘛,總是沒有完美的,對不。
兩人狀似打情罵俏,慕君賢和齊千里對看了一眼,慕君賢提醒道:“四弟,反正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把皇上要的屏畫完成,至于其他的事我和王爺會琢磨,你就盡管放手去作畫!
慕君澤睨了他一眼!澳蔷吐闊┐蟾缌!
照大哥這說法,好似已經(jīng)將他們在茶會時談過的內(nèi)容告知齊千里了……這倒也無妨,姑且就信他了吧。只要……染梅的身分不曝光便行。
躺在熟悉的大床上,慕君澤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染梅乖乖地坐上床板,伺候他更衣入睡;爻踢@些天投宿客棧時,一直都是她伺候的,如今也算是駕輕就熟。
只是,才剛解開他的衣襟,她就被他給摟進懷里,那溫?zé)岬母杏X教她難掩羞澀地道:“四爺,一路舟車勞頓,明日還得要趕畫,今天得要好生歇息!
“啊,原來你是這么地迫不及待,偏偏我這雙巧手未愈。”他扼腕地嘆氣。
染梅羞紅臉瞪他!澳憬o我正經(jīng)一點。”她才不是這個意思!
一路上他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可一回來就又開始不正經(jīng),也不想想麻煩事一大堆,還逗她,真是死性不改。
“我正經(jīng)得很,只是想要摟著你一道睡罷了!彼^被子蓋上,總得要這么做,才能教他安心。
“真的只是……”
“如果你想要履行承諾,我自然愿意舍命陪娘子!
“承諾?”
“有人在山霞村時說過,要讓我開心,會大方點取悅我……還記得不?”他真的好期待,他很想知道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大家閨秀,到底可以在閨房里取悅他到什么地步,不用想象就已教他心癢難耐。
染梅聞言,二話不說埋在他胸前,假裝睡死。
“你以為不回答,我就會放過你?”他親吻著她的發(fā)旋。
她緊閉雙眼,繼續(xù)裝死。
依她對四爺?shù)牧私,四爺肯定會體恤她奔波勞累,不再鬧著她玩。
沒一會,果真如她所料,慕君澤替她挪了個位置,讓她可以舒服地貼在他胸膛上入睡。
正當(dāng)她沾沾自喜時,卻感覺他的氣息逼近,舔過她敏感的耳蝸,低啞呢喃,“今日暫且放過你,待七夕時,我恭候大駕。”
她嚇得更用力地閉緊眼。沒聽見、沒聽見,她什么都不知道!
先把畫趕出來再說吧!
翌日,雨勢未停,擾人的綿綿細雨不斷。
用過早膳之后,慕君澤便帶著染梅進了畫室,畫室外頭,難得有不少伙計和臨春一起留守。
當(dāng)然,不是要監(jiān)看,而是里頭一有吩咐才有足夠人手支持。
畫室內(nèi),為免風(fēng)大擾人,甚至是雨水濺入,所以門窗緊閉,盡管外頭正下著雨,畫室內(nèi)卻是悶熱得緊。
“染梅,過來。”走到柜子前,慕君澤朝她招招手。
染梅乖順地走過去,拉開柜子,就見里頭擺滿各色顏料。
“這里有幾種主要顏料,往后我會教你如何搭配比例調(diào)和會出現(xiàn)什么顏色,你先幫我把這三個顏色倒進旁邊的小碟里!
進了畫室,慕君澤難得端出了大師的正經(jīng)嘴臉一一教導(dǎo),待調(diào)好顏色,架好了錦織絹,開始大工程。
“四爺,七張錦織絹一起架開,難道是要一口氣作畫?”染梅看著并列在七張畫桌上的錦織絹,突地覺得這七幅畫果真非常巨大,要在三天內(nèi)完成……突然教她感到不安。
“我要畫的是水流景象,水流由東往西,自然要一起畫!蹦骄凉赡闷鸫竺ⅲ日戳说逅{色,非常大氣地刷過了七幅錦織絹。
染梅倒抽口氣,就見他一筆到底,毫無間斷,顏料暈染得恰如其分。
這做法相當(dāng)危險,只要力道不足、顏料不夠有所中斷,盡管再描補,也會教人看出破綻,能夠如此有把握一筆完成的,肯定是大師了。
“染梅,在齊月,七夕重視的是水蓮燈,相對的河畔、河水也必定是重點,而京城內(nèi)極重要的河流便是從東向西貫穿京城,流經(jīng)歡喜樓外的玉河。”他的動作看似優(yōu)雅,可行筆間又極為粗獷,斂去嬉鬧邪謔的神色,目光銳利得教人不敢直視。
“記不記得我要你記住從歡喜樓往外望去的高度?”
“記得!比久饭饪此泄P便心醉不已。這才是真正的墨染之作,那般大氣又細膩的畫風(fēng),仿佛投注魂魄在其中,攝人入畫般。
“那個高度就是齊月皇帝睥睨天下的高度!彼f著,將毛刷一丟,拿起大揩筆。“所以,皇上看出去的河水不是平面的,而是俯視的!
染梅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在他的畫筆之下,那河仿佛躍至眼前,甚至是充滿生命地流動著。
這就是可以令物體有實體感的陰陽技法,她贊嘆不已,暗呼這簡直是神乎其技,無人能出其右。
這就是畫仙墨染的實力,然而在有心人的誣陷之下,竟讓他封筆了十年,如此可惜,如此可恨!
“染梅,可還記得那日咱們搭畫舫所瞧見的河面風(fēng)光?”他眼也不抬地大筆畫下大半山河景致。
“嗯!比缃裣雭,原來四爺確實是有心教她作畫,只可惜這段時日風(fēng)波不斷,拖到今日才得以實現(xiàn)。
“那么,接下來的就交給你。”
“我?”她微愕,不敢接過他手中的筆。
畫布上,已經(jīng)上了大半的底色,夜色和河水融成一片,她卻連要分割天地都不知道如何下筆。
“你必須讓這七幅畫,不管是上下顛倒,還是左右相反,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讓人作不了文章,而且要讓這幅畫可以放在皇宮里的每一處……照著我的要求去畫,剩下的交給你隨心發(fā)揮!
“可是如果我畫錯了……”她突然緊張了起來,就連手心都泛著汗。
“放心吧,你畫錯了再交給我修補!
“可是這樣會有瑕疵!边@可是錦織絹,得一筆就到位,讓她無法放大膽,感覺綁手綁腳。
“瑕疵?”慕君澤哼笑了聲!澳阋詾槲颐恳环嫸际且还P到位的嗎?”
他可不認為天底下有那般神的人,再說畫師總是隨心所欲,有時想到什么便又補上什么,那都是合情合理的。
“是嗎?”
“動筆吧,我就在這兒!
“好,我知道了!
慕君澤站在桌邊,就見她伏下身,開始進行細節(jié),以灰白色調(diào)劃開天地,再以純白點出河上水蓮燈,在他暈染的畫布上,繪上她的色彩,一如在他黑暗的生命里,點上了光亮。
看了半晌,他揚笑走到另一頭繼續(xù)運筆。
兩人靜默進行,沒有半點聲響,只有細微的毛筆摩擦,偶爾穿插著調(diào)色的瓶罐聲響,而悶熱正侵襲著兩人,慕君澤熱得干脆解開上衣,拿起擺在門邊的涼茶牛飲,回頭瞧她埋頭作畫,拎了壺茶到她身旁。
“染梅,喝茶!眳s見她像是入魔般,充耳不聞。
他笑著,喝了一大口,不由分說地抬起她的臉,強硬地渡進她的嘴里,原以為會得到她一頓罵,豈料她只是瞪他一眼,又伏回畫布上。
慕君澤哈哈大笑,暗暗記下,下回找她作畫時,肯定要盡情地調(diào)戲她。
然而,也只有在這當(dāng)頭才笑得出來,隨著時間經(jīng)過,當(dāng)白晝化為黑夜,倦意爬上眼皮,卻又得強撐著不睡時,火氣開始爆發(fā)。
“四爺,顏料!”染梅摔筆罵道!案阏f了我要顏料!”
“自己調(diào)!”慕君澤在那頭喊著。
“我不會調(diào)!”
“隨便啦!”
染梅瞪著他,不管自己已經(jīng)發(fā)亂釵倒,大步走到他身旁,直接搶他的顏料碟。
“你!”他火大向前,一把將她摟進懷,一下吻上她的唇,恣意地吸吮著,像是要將她吞噬般,直到她再也忍遏不住地發(fā)出抗議嗚咽,才放過她。
“補充完畢!眮G下這句話,他回頭調(diào)顏料。
染梅小臉羞紅似火,跺了跺腳,還是趕緊回到畫布前。
哼!等畫完看她怎么整他!敢吻她,吻她……她愣著,瞪著畫布,腦袋一片空白。
“臭四爺,你害我忘了要畫什么!”她火大地拿筆丟他。
慕君澤哈哈大笑!半S便啦!”
“我砸你招牌!”
“隨你!
“噢!”氣死她了,她要炸一大盤的花椒逼他吞下。
慕君澤咬著畫筆靠近她!案纱嘣蹅兿韧9P,玩上一回再畫!
“你沒那體力啦,慕四爺!”休想調(diào)戲她,她現(xiàn)在火大得很。
“試試就知道!
“你敢!”目光如火,燒得慕君澤退避三舍,趕忙作畫去。
還很長,而畫……持續(xù)進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