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她的聲音悶在他衣服里。
他忍不住莞爾,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輕撫她柔軟如嬰兒的發(fā)絲!昂,那你哭吧 ,愛哭多久就哭多久!
“你叫我哭我就哭?”她不哭了,抬起頭,立刻跌進他溫柔無比的雙眸。
他不可以這么做。真的。他絕不可以。英明察覺之前,他的臉已俯下來,嘴唇自動 找到她的,覆了上去。而她的反應(yīng)令他全身涌起更強烈的欲望。
她癱軟在他臂彎中,嘴唇緊閉地在他唇下顫抖。他輕嘆,欲抬起頭,她的手卻抬上 來勾住他的后腦,將他往下拉。
“再一次。”她低語要求,眼眸緊閉,雙唇亦然。
英明有幾秒的困惑。她要他吻她,但她閉緊著嘴,這是說……她不懂如何接吻?
他不相信!但他再次俯向她,在她唇邊低語,“張開嘴,詩若!
她張開眼睛!案陕铮俊
“因為我要吻你,傻瓜!
“哦。”她笑了。
他便吻住了她的笑。她輕嚶一聲,分開了雙唇,他無暇思考一個生了個女兒的女人 ,何以不懂如何接吻,因為他接下來便完全迷失在她起先探索,而后嘆息著銜住他的舌 尖,繼而很快和他的唇舌相融,將他卷入溫柔更兼熱情的浪潮中。
她的雙臂繞上他的頸項,踮高腳尖,以使自己更迎上他們之間變得灼熱、狂野的吻 ,他的雙手下滑至她的臀,摟她貼向他。
詩若的腦子里變一片空白,她體內(nèi)奔竄著一種奇異的感受,她的身體因著激切的欲 望而戰(zhàn)栗。
英明喘息著先把自己從失去控制的邊緣拉回來。他突然地推開她,也推開他自己。
暈眩的詩若差點站不穩(wěn),他扶住她的肩。
“老天,你對我做了什么?”他嗄啞地問。
她暈紅的頰,迷醉的眼,甜笑著的唇,無一不是令他全身脹痛的誘惑。
“哦,老天!彼f,閉上眼睛,意猶未盡似的,舌尖舔舔唇瓣,回憶他們的熱吻 。
英明呻吟。“不要這么做!
她張開眼睛,里面一片無邪!白鍪裁?”
她那女兒是怎么生出來的?他納悶。
“我,咳,”他咳一聲,把目光移開她的紅唇,設(shè)法做出嚴肅的表情!澳阍趺纯 以當著全辦公室的人連名帶姓的吼我?”
詩若困惑地皺皺眉!拔矣袉?”然后她想起來了!澳阋埠鹞依玻∧憬形叶≡娙 !”
“唉,好了,我們扯平了,好吧?”他認輸。
他向個女人認輸?!而且他剛在他的辦公室吻了她,吻得差點當場就要了她。
“好。”她綻開笑容。“我喜歡你道歉的方式!
“嗯?”
“我喜歡你吻我的方式。可以再試一次嗎?”
他大聲呻吟!安恍!彼氚逯槪墒菦]有成功。“那個吻不是道歉。”
“哦!彼荒樀氖,繼而滿懷希望的問:“那你還會吻我嗎?”
“不行。”他現(xiàn)在真的一頭霧水了。她若不是真的毫無經(jīng)驗,就是個絕佳的演員。 若是后者,那么她比那個為了榮華富貴一腳把他踢開的女人更可怕。
“我吻的不對還是不好?”
他盯著她,端量她。她不像在裝假!霸娙簦@真的是你第一次接吻?”
“當然不是啦,我以前……”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
極端不情愿的,英明說:“進來!
人杰探進頭來,“小羅在樓下打電話上來,問你去不去?”
“該死!”他竟然忘了個一干二凈。
“你要去哪?”詩若很自然地問。
英明看看人杰,他在門口那詭笑。
“下次走路、開門當心點,”英明對詩若說,臉龐有如石頭一般!昂昧,你去工 作吧!
“嗯?”詩若好像聽不懂他說的話。
英明不得不切斷和她連接的目光,該死,他仍渴望再吻她。上帝助他,他真的想把 她帶到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如果現(xiàn)在不在他辦公室,如果沒有人杰在一旁盯著他 們,仿佛他知道剛才這發(fā)生了何事,他也許真會讓仍在他體內(nèi)沸騰的激昂欲望付諸行動 。
他咒罵一聲,拿起桌上他要的東西,很快地走了。
詩若看向人杰。“他是怎么回事。克麆倓傔好好的。他要去哪?”
“談一筆生意!
“這么早?”
“談生意沒有早晚的!比私芘d味地看著她猶酡紅、如癡如醉的可愛臉蛋。“嗯, 有意思!
“什么?”
人杰把手指放在嘴上,做出接吻的嘖嘖聲。詩若臉龐頓時著了火。
“你偷看哪!”
他笑!安恍⌒目匆娗鞍攵危蟀攵斡貌碌!
“猜什么?”
“你的哭聲停止啦!彼麛D擠眼睛!捌渌曇粢餐V沽!
詩若赧笑著摸摸嘴唇!叭私,我好像戀愛了?!
“別決定得太快!比私芟駛大哥般拍拍她:“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再說,現(xiàn)在快去 工作吧!
“啊!糟糕,我忘了打卡!
“你沒忘。你打過了。上班去吧!
“可是我沒有……”
“去吧。洪經(jīng)理有工作要交給你!
***
人杰靜靜聽詩若興奮地敘述她去拜訪客戶的經(jīng)過,嘴邊掛著愉快的微笑。
“我本來好緊張,結(jié)果并沒有我想像的那么可怕。我好喜歡這個工作,好有意思。 ”
詩若出師大捷,第一趟出訪就帶回來一份“英明”好幾個月都爭取不到的大Case合 約?墒撬恢篮榻(jīng)理有意第一天,第一個客戶,就把最難的交給她。
人杰事先也不知道。洪經(jīng)理說過會親自帶她,不過詩若告訴他,洪經(jīng)理把她帶到客 戶的公司就走了。
她今天穿了件水藍色洋裝,白色弧邊翻領(lǐng),左襟別了只郁金香鉆石別針,花蕊中間 鑲了顆藍寶石。人杰不懂女人飾品,看不出它們的真?zhèn),但她這一身穿扮配飾,加上她 挽成松松發(fā)髻的發(fā)型,粉妝淡抹,使她添了幾分成熟風(fēng)韻。不過仍掩不去她一雙明亮黑 眸中的天真、淘氣神韻。
對于洪經(jīng)理的狡詐作法,人杰很不高興,但詩若今天的表現(xiàn)給她自己奠定了個很好 的開始!皫r定”這個棘手的Case她拿得下來,此后她便可獨立出去作業(yè)了,洪經(jīng)理已 經(jīng)作繭自縛,踩了自己一腳,人杰自然不會再去對他放詩若鴿子的事表示任何不滿。
至于詩若以后工作上能否得到其他業(yè)務(wù)同仁的支持與合作,人杰相當懷疑。她太單 純,想到什么就說什么的習(xí)慣,很容易招人嫌惡和得罪人。早上她那樣脫口大吼英明的 姓名,只怕已經(jīng)引起謠言了。
“今天是個好的開始,詩若。不過不是每個客戶、每個Case都這么容易手到擒來, 有機會還是要多吸取別人的經(jīng)驗!
“我知道!痹娙舴畔碌恫!暗俏矣X得他們都不喜歡我。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 么。好像只有金鈴愿意和我做朋友。”
因為金鈴和她一樣單純無防。“誰說的?我也是你的朋友啊!
“對!彼男θ萁又兂蓚嚴肅的表情!叭私,做朋友是不是應(yīng)該互相多了解 、多認識?”
人杰想了一下!翱梢赃@么說。怎么?”
“我對你不了解呀。我只知道你叫章人杰,你人很好!
他有趣地一笑!澳氵想知道些什么呢?”
她手支著下顎,“嗯……”想了半天。她說:“不曉得?!
人杰大笑!昂冒,我來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我未婚,也從未結(jié)過婚。父母健在 !
“就這樣?好簡單嘛!
人杰想到她的女兒小詩,想到今早英明辦公室里的那一幕。英明不是會結(jié)婚的典型 ,至少現(xiàn)在不是。他該不會想玩玩詩若,就像他和其他女人那樣吧?
“你呢,詩若?”
“我?”她也大笑!昂湍阋粯雍唵。其實我們都一樣呢,只不過你是獨生子,我 是獨生女。”
他并不是獨生子!澳恪瓘臎]結(jié)過婚?”他試探地問。
“沒有啊。”她身子前傾,壓低聲音,“告訴你一個秘密。”
人杰立刻也前傾上半身,豎起耳朵,聽她告訴他他不便也不好意思問的問題:小詩 的父親。
“我二十八歲了,可是我從來沒交過男朋友!
人杰眨了半天眼睛,沒想到她說的竟是這個。沒交過男朋友,小詩如何來的?
“人杰,你戀愛過嗎?”
他沉默了一下。
“哦,你不必回答我,沒有關(guān)系。”
“不,不要緊!彼f:“我曾有個很要好的女朋友。唔,我們訂過婚!
“訂婚!”
“后來她決定出國深造,而我在服兵役。說好我一退伍就去美國和她會合,我們一 起念完書回來再結(jié)婚!
“她變心了?”
“她結(jié)婚了。我退伍的前一天接到她父母退回來的訂婚戒指,和她寫給我的一封信 。”
“太過分了!”
“她說她很抱歉。她懷孕了。她嫁給了一個美國人!
“哦,對不起,人杰。我……”
“沒什么!彼兆∷爝^來的溫暖的手!霸缇瓦^去了!
“你恨她嗎?”
“曾經(jīng)恨過。”
“你那時一定好傷心、好痛苦。”她語氣氣憤,宛如受傷的是她。
人杰笑著!罢娴模歼^去了!彼竽笏氖!拔液芨吲d認識了你,詩若,你 像個歡樂的種子,走到哪把歡笑帶到哪。”
詩若爆笑。“我一定要告訴云英。她說我像個炸彈,走到哪里都要害得人人心惶惶 。只要我一出現(xiàn),馬上就有人要人仰馬翻!
人杰想起英明描述他們數(shù)次相遇的經(jīng)過,也大笑起來。
“我希望沒有打擾你們!
他們同時轉(zhuǎn)頭。英明站在他們桌子旁邊,沉郁的眼睛瞪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嗨,婁英明。”詩若高興地說:“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
他特地提早結(jié)束約談,在午餐時間趕回公司,卻聽說他們倆一塊出來了。
“人杰中午都在這吃飯!彼f,臉上是不快的表情。
“坐吧,站著干嘛?”人杰說,看出他的不悅。他看看詩若快樂得閃閃發(fā)亮的眼睛 ,它們自看到英明就沒移開過!澳銈兞囊幌,我先回公司!
但似乎沒人聽見他說話。英明也一樣,目光膠著在詩若身上。人杰心想,這可好 ,莫非英明遇到個終于可以逮住他的女人了?
他們都沒注意到人杰結(jié)了帳離開。
“我告訴過你爾后每天中午都要和我一起吃飯!庇⒚骺跉鈱V朴职缘。
“你出去啦。”
“我會趕回來。”
“你又沒說你會回來。我問你去哪,你也沒回答我!
“我的行不必向任何人報告!
“噫?那我跟誰吃飯就該向你報告嗎?”
“沒錯!”
詩若的笑容消失。“豈有此理!我又不是你的行事歷!
“你是我的……”英明自行打住。
“我是你的什么?”
他要說她是他的女人。他這股占有欲不是早死了嗎?而且人杰明明白白說過他愛她 。他昨夜輾轉(zhuǎn)的原因,不就為了他不愿和他弟弟爭同一個女人嗎?
“你早上吻了我,中午又趁我不在,和人杰出來約會,算什么意思?”
“什么約會啊?我簽了合約回來,他很高興,請我吃飯慶祝一下而已!
“那你干嘛幾乎把臉貼上他的,還緊緊握著他的手!這里是公共場所,你知道嗎? ”他吼。吼得很小聲就是了。
詩若本要吼回去。她瞪著他繃緊的臉,下顎抽動的肌肉,仿佛恨不得咬她一口的齜 著的嘴。
她噗哧笑出來。“英明,你在吃醋呀!
英明險些從椅子上跌下去!澳憬形沂裁?”
“英明呀,不是你的名字嗎?英明!
“再叫一遍!
“英明。”
他頓了半晌。“居然沒那么糟。”他咕噥道。事實上她叫他的方式,使他首次感到 蠻喜歡他的名字。“以后在公司不要連名帶姓叫我,知道嗎?”他是要擺出老板的架勢 的,不料他的聲音柔和得一點也不像他的。
“是,老板。”
英明呻吟。
她笑著!拔抑溃阌憛捜思医心憷习?墒菫槭裁矗俊
他竟想不出個理由。“不為什么。”
詩若看看表。“我要回去上班了。你還沒吃飯吧?我先回去,你……”
“陪我吃了,一道回去。”
“不,我不要享有這種可以遲到的特權(quán)!
英明驚訝地張大眼睛。
真希望她不小心說句合理且有智慧的話時,別人不要這么不可思議的樣子。
可是她不知道英明是驚訝他竟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要求。他最反對和憎惡循私。
“你說的對。你先回去吧!
出乎他意料的,她走過來,俯身親吻一下他的頰,對他說:“待會兒見,英明。”
他愕然注視她優(yōu)雅地走出去的背影,也看見其他男人傾慕的追隨她的目光。不過在 他對付其他男人之前,他需先解決一個和他關(guān)系極密切,同時是最強有力的對手。
***
人杰不確定他來此是否正確。上次她明顯的對他很冷淡,對英明較有好感。女人對 英明若無好感便是天下奇聞了。但這個女人不是其他女人。
要不是看到英明那副醋勁大發(fā)的樣子,人杰不會再回到補習(xí)班。和英明同時追求同 一個女人?他想都別想有機會贏。
小詩自己一個人,在補習(xí)班門口走廊上玩。人杰刻意晚一點過來,以免云英又忙來 忙去,連跟她好好說句話都不可能。
小詩在,表示詩若也在。這么一來,人杰感到自在多了。萬一云英還是對他愛理不 理,至少還有個詩若在中間,他不至于太尷尬。
小詩抬頭看見他,露出兩排貝齒!昂Lκ迨搴谩!
“哎,你好,小詩。”人杰蹲在她面前。“媽咪呢?”
“媽咪回家啦!
回家了?人杰正要問別的,她轉(zhuǎn)身突然很快跑了進去。他聽到她高聲緊急地喊,“ 小詩要廁廁!小詩要廁廁!快呀!快,來不及了!海苔叔叔來了!快呀,小詩來不及了 !”
不一會兒,云英從里面走出來,和他四目相對時,露出柔和的笑容,幾乎令他屏息 。
“章先生,詩若送一個家長沒能來接的小朋友回家了呢。她可能會直接回去,不過 來了。”
為什么每次他來,她老跟他提詩若?好像他是來找詩若的。
“哦,沒關(guān)系。我只是……路過!闭嬖撍溃灰姷剿妥兊每邶X笨拙。
“這么晚?”這人不擅撒謊,云英看著他不自在的表情!罢孪壬畔掳鄦幔俊
“哎,今天事情多些!
他黝黑的皮膚因為漲紅而顯得膚色更深,她那笑容不由得加深!岸伎焓c了呢。 ”
“哎,是啊!
“章先生住哪?”
“木柵!
他若要回家,這“路過”可真是過了個圈子。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章先生?”他訥訥地說。
小詩跑了出來!昂昧耍昧,小詩好了!彼鲋∧X袋看人杰!昂Lκ迨暹 沒走?”
“怎么趕人呢?”云英輕責。
“小孩子,她沒這個意思!比私軓澤肀鹦≡姟!靶≡妿讱q?”
“四歲!彼斐鏊闹慌峙值闹割^,順便伸過來摸一下人杰的臉。“叔叔黑黑。 ……叔叔不愛洗澡!
“小詩!”云英喊,但人杰笑了起來,她于是也笑了。他潔白的牙齒在深色皮膚對 比下顯得格外閃亮。
“不對,叔叔天天洗澡,可是這個黑黑是洗不掉的!比私軐π≡娬f。
“真的嗎?”小詩好奇的偏著腦袋。
“真的,不相信你再摸摸看!比私馨涯樞边^去讓她摸。她的小手柔軟得像棉花。
“真的?!彼l(fā)現(xiàn)新大陸般,對她媽媽喊,“真的,黑黑不會掉哦,馬麻,你摸 摸看!
“別胡鬧,小詩!痹朴⒘⒖棠樇t了。
“真的嘛。馬麻摸摸看嘛。”
人杰一臉困惑,一陣茫然。詩若是媽咪,云英是媽媽。小詩是誰的孩子?
小詩還在堅持要她媽媽摸人杰。云英的臉成了個熟透的蘋果。
“別鬧了,小詩,章叔叔要回家了!彼研≡姳н^來,放下去,“去拿你的小背 包,我們也要回家了!
小詩立刻跑進去。
“你們住哪?我送你們。”人杰說。
“哦,不用麻煩,我們住得很近,走路就到了!
這一來,人杰找不到話說了。“呃……那么……”他還不想走。
“我回去會告訴詩若你來過。”
“可是我是來看你的!碧欤K于說出來了。他屏住呼吸。
云英的心跳加快。她好幾年沒有對男人有這樣的反應(yīng)了。他們在她眼中都是一樣的 。人杰則不同。也許因為他沒有對她大獻殷勤。也許是他高大碩健,對她說話卻老流露 出手足無措的撲拙,和他的外型很不相稱,然而正顯出他的可愛。
也許因此她喜歡他,因為他和詩若一樣,有種少見的純與真,但是純真的年代早已 離她遠去了。
她久久的沉默害人杰差點肺腔缺氧。
“小詩是我的女兒!痹朴㈧o靜告訴他。
他吐一口氣!拔抑!
她微掀眉!澳阒溃俊
“剛剛猜出來的。她雖然叫詩若“媽咪”,但孩子只會叫自己的媽媽“馬麻”。” 他咧開那一口整齊的白牙!拔倚r候就這么叫我媽!
“哦。”
“還有,你剛才抱著她,你們倆的臉型、五官……小詩很像你!
云英笑笑!澳闶堑谝粋這么說的。大家都說她像詩若。她凡事慌慌張張,跳來跳 去的個性,喳喳呱呱的說話方式,都像詩若。有時候我都懷疑可能真的詩若才是她媽媽 !
他們齊聲笑著。人杰至此才放松了他全身的緊繃。
“小詩來了,小詩好了!回家啰!”小詩跑回來,肩上歪斜地背著個小背包!昂 苔叔叔還沒走哇?”
這次兩個大人給她逗得又一起笑起來。
“我去關(guān)燈!痹朴⒄f。
人杰和小詩待在外面,注視里面的燈一盞一盞熄滅,人杰發(fā)覺到有一只柔細的小手 伸進他的大手中。他輕輕握著,俯視小詩。她仰著小臉對他粲粲一笑。一道溫溫的熱流 便自她的小手傳進他的掌心,流入他心窩,穿遍他全身。
過了片刻,自黑暗中走出來的云英,看見這一幕,胸口一陣緊縮,眼眶發(fā)熱。她迅 速轉(zhuǎn)身按下電鈕,鐵門嘎嘎放下來。
“馬麻,海苔叔叔跟我們回家嗎?”小詩期盼地問。
“不……”云英說。
“好啊!比私苷f,彎身把小詩抱起來,征詢地望向云英!拔遗隳銈冏呋厝グ桑 ”
云英想拒絕,看到女兒的表情,不忍心說不,只好說:“小詩下來自己走!
“不要!毙≡娫谌私軕牙镛D(zhuǎn)個彎,兩只小手臂摟住他的脖子。
“沒有關(guān)系,她很輕!比私苷f。
十點多,夜并不很深,不過街上車輛不若白天那么擁擠。初夏夜的微風(fēng)輕拂,他們 沿著人行道慢步而行。
若云英是他的妻子,小詩是他們的女兒,這一刻多美,多好。若云英愿意是他的妻 子,即使小詩不是他的,她仍可以是他們的女兒,那么他將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這樣的情景,她曾夢想過。她曾在夢碎后,眼巴巴地注視別人的闔家溫馨畫面,讓 一把無形的刀,一次又一次割劃她受傷的心,直到它再也沒有知覺,也停止淌血。
此刻,她的心在跳,血液在奔流。她身邊的男人不是她孩子的父親。她身邊的男人 不曾在她夢里。但他真真實實地在她身邊。
她有膽子和勇氣,像小詩那樣,放心且信任的把手放進他手中嗎?
到了“僑福大廈”門口,云英停住。
“把她給我吧。”她輕輕說。
小詩早趴在人杰肩上睡著了。他想送她們上去。他不敢要求。人杰小心翼翼地把小 詩還給她母親。
“謝謝你讓我陪你們回來!彼f,聲音輕柔,唯恐破壞了他們之間的寧謐。
“哪里,謝謝你送我們回來!
他們都沒動。
“我想……云英,我想請你和小詩吃飯,或一起出去玩,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云英停了半晌!澳銥槭裁床粏栃≡姷陌职值氖?”
“小詩說她沒有爸爸!彼鹱兊糜行┥n白的臉。人杰暗暗罵自己!皩Σ黄, 我不大會說話。小詩說過不要問你,你會生氣!
云英摟緊女兒。“我一告訴他我懷孕了,他就不見了!彼Z氣平淡,無怨亦無恨 。
他皺起眉頭,雙眼閃著怒火。“你就這么放過他了?”
云英一笑!半y道我該將他五花大綁,逼他娶我不成?”
“不!比私艽鸬蔑w快。“他娶了你,我怎么辦?”
一陣溫暖流竄過她,心臟一下子跳到喉頭,她仰首看著他。而他又臉紅了。她從未 見過這么容易臉紅的人。
“呃……我是說……這種不負責任的混球,不要也罷!彼Y(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
她溫柔的笑靨再次奪去他的呼吸!皼]有他,我和小詩一樣過得很好。”
“你很堅強!
他眼中的愛慕在淡淡門燈下閃閃發(fā)亮。云英試著忽略它。“造化弄人,情勢逼人, 非堅強不可。”
“云英……”
“云英!”詩若從大廈門內(nèi)蹦出來,打斷了人杰。“我正在擔心你怎么還沒回來, 打電話去補習(xí)班都沒人接,還以為你……哎,人杰,你也來啦?怎么都站在門口呢?到 樓上坐嘛。小詩睡著啦?噫?你們干嘛都不說話?”
云英笑睨她一眼。“都教你一個人說完了,別人還說什么?”
“?!痹娙舨缓靡馑嫉亻]上嘴。
“章先生送我們回來的!痹朴⒄f。
聽到她仍堅持生疏的稱呼,人杰神情有些黯然!班,那么,我回去了!
“謝謝你,章先生。”
“不用客氣。”
她們目送他雙手插在口袋,掉頭朝走回來的路走去。
“他怎么一副失戀了的樣子?”詩若說。
“這會兒你又觀察入微了!痹朴⒈е畠哼M大廈前,忍不住往路那邊又看了一眼。
他看起來是好落寞、孤獨,垂著寬闊的肩慢行在夜色里的背影,教云英感到有些惻 惻然。
“你為什么不叫他上來?”詩若望著云英把小詩放上床。“他那樣子好可憐哦。他 發(fā)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也沒有。我們不過聊了一下!
詩若跟著她到浴室,倚在門邊看云英從開浴缸水龍頭,準備放水洗澡,然后走到洗 臉盆前,對著鏡子望。
“我知道了。”詩若說。
“知道什么?”云英往臉上抹洗面乳。
“他告訴你他以前那個未婚妻的事了,對不對?”
云英按摩臉的手頓住,轉(zhuǎn)過來。“未婚妻?”
“是啊。他沒告訴你?”
“他未婚妻怎么了?”
詩若把人杰告訴她的說給云英聽。“你說這女人可不可惡?她應(yīng)該和小詩那負心爸 爸配一對。呀!”她用手指按住嘴唇。
云英俯著身子掬水潑面。
“對不起,云英!
云英把臉上的皂乳沖干凈,抓過一條干毛巾覆上按了按。
“云英,不要生氣嘛,我真的不是故意提他的!
放下毛巾,云英露出帶笑的表情!澳阊,早習(xí)慣你的口沒遮攔了!
見她沒發(fā)怒或繃臉不吭氣,詩若吐一口氣。“我對別人可是從來一個字也沒提過他 喲。”她說,發(fā)誓似的。
“我知道,”云英經(jīng)過她,捏捏她的臉蛋。“謝謝你為我守口如瓶這么久。真難得 舌頭竟沒打死結(jié)!
“哈,沒事就說那種人,我舌頭何止要打死結(jié),還會長痔瘡呢!”她跟著云英到臥 室拿睡衣,又跟著走回浴室。
云英嗆笑!澳挠腥酥摊忛L到舌頭上的?”
“所以呀,此等人不值一提!
“你老跟著我干嘛?要一起洗澡。俊
“我洗過了!痹娙籼踊胤块g。
這就是詩若。云英搖搖頭。她哪會真的和她一起洗澡呢?何況都是女人,說說她就 嚇跑了。
在浴池中灑了些浴鹽,云英將疲憊的身子泡進溫熱的水中,舒適地呼一口氣。
慢慢地,她的雙手順著修長的頸項,撫過她滑膩的肩,來到弧線優(yōu)美的胸脯,掠 過小蠻腰,停在腹部。她不用看也不用摸,那里的妊娠紋是她一輩子抹不掉的印記,提 醒她曾有過的愚昧,曾犯過的錯誤。
小詩不是個錯誤,她的錯,錯在不該信任男人,相信世上有海枯石爛的真情。
人杰真誠的影像浮映在她腦中。她閉上痛苦的眼睛,讓她的誓言覆蓋住他的臉、他 的眼。今生今世,她的生活里絕不容許任何男人介入。
洗完澡,云英過來看詩若。她弓身側(cè)躺,睡著了。云英替她把只蓋到腰際的薄被往 上拉,微笑注視她的睡容,她真像個小天使。嗯,比小詩大一點的小天使。她將詩若掉 在枕頭邊的眼鏡拿起來放在床頭幾上,伸手正要關(guān)燈。瞥見一張歪歪斜斜用各種字體 和不同語文寫的便條紙,她拿起來看,只看懂了英文和中文。云英不知道該感到高興─ ─詩若長大了──還是擔心──詩若戀愛了。
她紙條下寫滿的只有兩個字。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