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來到鴻臚寺,就看到了賀元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給包圍住。
賀元忙著調(diào)閱卷宗,那幾個女人搶在一邊幫忙,結(jié)果把檔案柜里的卷宗全翻弄得一團(tuán)亂,一旁的小書吏們都快哭了。
賀元坐在桌案前想書寫什么,女人們便爭搶著磨墨、鋪紙、取筆;結(jié)果是墨打翻了、紙揉壞了、筆摔斷了、一桌子卷宗掉了滿地。
貴女們服侍人的事兒干不來,互相使絆子的本事倒是不差。彼此陷害的結(jié)果,就是在賀元面前,她們顯得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簡直笨透了……
面對這些添亂的女人群,賀元除了冷淡,倒也沒有疾言厲色以對。再三請不走她們之后,只能視而不見——等回頭就去找皇帝,從根本上將這件事給解決掉才是正經(jīng),對她們生氣發(fā)火是沒有意義的。
而他這樣的表現(xiàn),讓貴女們更加滿意了,覺得他真是個品格高貴的人,若能嫁得這樣能包容女子一切行止且從不發(fā)火的男人,那肯定會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賀元在勛貴圈一向以風(fēng)儀卓然聞名。他不開朗熱情,也不算溫文儒雅,更談不上好說話,卻也沒人見過他在公開場合有過度情緒化的行為。就算在蹴鞠時,在勝敗之前,也不見他失態(tài)過。高興時只是淺淺抿著唇微笑,發(fā)火時也不過面無表情說幾句冷涼的話,絕不疾言厲色。
他身上有一種矜貴而克制的氣質(zhì),從不讓自己有過激的情緒顯于世人面前。
或許有人會因此覺得他虛偽,但更多人覺得他很有風(fēng)度、很有吸引力——尤其在貴女圈,他的人氣近幾年來居高不下,每一個適婚的、或即將適婚的貴女,都暗暗立誓要把他拿下。
貴女們早就將這三年來進(jìn)入適婚期的貴族男性給盤點(diǎn)得一清二楚,外表、家世、前途、性格等等,都做了考評。無一例外的,賀元都高居適嫁的榜首。
今年元月,賀元行完弱冠禮,正式進(jìn)入適婚期后,全城的貴女都屏息以待著永嘉公主什么時候派出官媒說親,都渴望著自己能進(jìn)入公主挑媳婦的大名單里。
可惜永嘉公主雖然辦了幾場宴會,卻沒讓賀二爺出席,也沒有招來年輕女孩問話,明顯并不急著幫他相看對象。
賀家不急,可貴女們急。∵m婚的男人很多,但各項(xiàng)評比皆優(yōu)秀的卻很少,如果不奮力爭取,就只能眼巴巴看好男人落入別人手中,而她們只能屈就次等的,這當(dāng)然不允許。
所以她們把握一切機(jī)會,盡可能地接近賀元,纏住他,讓他印象深刻。每個想嫁賀元的貴女都是這樣的想法。
難得這次賀元被任命了差事,只能被綁在鴻臚寺乖乖辦公,而不能像以前那樣,一群貴女呼啦啦地跑去鞠場逮人時,通常只能對著他逃得老遠(yuǎn)的背影徒呼負(fù)負(fù),跳腳不已。
盡管知道賀元對她們很不耐,正極力忍著,但那又怎么樣?她們幾個是近幾年來能這樣靠近賀元的女人,已夠她們在貴女圈風(fēng)光好久了。要是能趁此讓賀元記住她們,日后再加深好感,婚事還會遠(yuǎn)嗎!賀元再怎么不近女色,也總是要結(jié)婚的。既然娶誰不是娶,那當(dāng)然要娶至少不那么陌生的人吧?更別說,貴女們對自己的美貌很是自信,覺得站在賀元身邊絕對般配。
站在門口冷眼旁觀著一群女人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而努力,白云不知怎么的,突然覺得心口很堵。她確實(shí)認(rèn)同任何人都該為自己想要的事物去努力,但前提是那個“事物”不可以是賀元。賀元……是她的!
“二爺,白公子來了!贝荷鷮ⅠR車駕到鴻臚寺后方的馬廄,交給馬夫照顧之后,才過來這邊;卻沒想到,早就先過來的白云公子竟就靜立在大門口,不出聲,也不進(jìn)去,站在那兒看著里頭的好戲。于是春生連忙開口報告著。
聽到白云來了,原本一臉冷淡而疏離的賀元竟是立馬起身,因動作太快,失了點(diǎn)儀態(tài),使得周邊的貴女皆是大驚,連忙看向大門口,想知道是何方神圣,竟能這般讓賀元失態(tài)。
賀元先是快走了兩大步,才頓了一下,接著回復(fù)平常的步伐,整個人風(fēng)姿卓然地走到白云面前,以著慣有的疏淡聲音道:
“怎么來了?”
“我來找你!卑自莆⑿Φ。
“我正在忙!闭Z氣矜持。
“看得出來!彼裘,語氣意味深長,并且還瞄了眼他身后那幾個正張大眼睛密切注意這邊的女人們。
她眼中隱隱的兇光,讓賀元的表情一瞬間微妙地呈現(xiàn)好幾種情緒:像是竊喜著她的在意,像是緊張著她的誤會,像是期待著她的表現(xiàn)——
“那么……你意欲為何?”
白云眼眸微凝,定定看著他的眼,冷哼低語道:
“我意欲為何?不過就是——如你所愿罷了!闭f完,一掌拍向他胸膛,將他推一邊去,大步踏進(jìn)門,走到那七八個女人面前,目光一一掃過她們的模樣,不帶任何情緒,接著做了個拱手禮,才道:“在下有要事必須立即與賀二爺密商,請各位行個方便,暫請回避!
“哼,你這人好生無禮,一來就趕人!有什么要事必須躲著我們說?我們可是領(lǐng)受皇命,與二爺一同在這兒辦差,正忙著接待外藩的大事,片刻也走不開。你是何人?又領(lǐng)著什么差事?誰允了你隨意出入鴻臚寺的?”一名貴女質(zhì)問道。另一名貴女也走過來,目光輕蔑地上下掃視,道:
“看你不過是個區(qū)區(qū)書生,不在家里溫書備考,卻跑來這兒叨擾賀二爺。我看啊,你說的要事……”拖長了聲音:“就是找二爺投卷吧!
“哈!再過七日就要大考了,這時候還投什么卷!何況二爺雖然才高八斗,在文壇深受推崇,但二爺既不是考官,也不可能收什么投卷,然后推薦給這次的主官們。我說你這是哪來的楞頭青書生,八成是哪個山溝野地來的吧?一點(diǎn)規(guī)矩也不懂!”又一名貴女指著白云手上的匣子嘲笑道。
白云沒有理會她們的嘲笑,既然她不是來投卷的,那么這些嘲弄她半點(diǎn)也不必理會。她仍然臉色平淡,問道:
“意思是,你們不走?”
“就不走!該走的是你吧!睅酌F女站成一陣線;她們這些滿京城都橫著走的天之驕女,哪有在一個寒酸書生面前退卻的道理。
“真不走?”
“你煩不煩!都回答你了還問!再問我們也不走!”
“說到做到?”白云環(huán)視著每一個貴女,問得很認(rèn)真。
“當(dāng)然!九頭牛來拖也不走!說到做到!”
“那好。”白云退了一步,拱手為禮,接著轉(zhuǎn)身就跑——當(dāng)然是抓著賀元一道。
兩人沖出大門之后,立馬跑了個不見人影。待幾個貴女好不容易回過神,跳腳追出去找人時,已是連片衣角也見不著了,只能咒罵連連,發(fā)誓下次見著,定教那個臭書生好看!
賀元與白云跑得并不遠(yuǎn),事實(shí)上在賀元的帶領(lǐng)下,他們跑沒幾步,就鉆進(jìn)一間書齋,以極輕的力道將門板闔上,串上門栓,外頭的人就算追過來,也不會認(rèn)為他們會躲在隔壁第三間屋子,而不是跑離鴻臚寺——畢竟他們正是朝馬廄的方向跑。
外頭有怎樣的喧鬧,關(guān)在屋子里的兩人,誰也沒在意。
他看著她,而她則時而瞪他,時而閃躲。氣氛像是僵持,又滿是曖昧,可兩人似乎沒有打破這種情境的想法,
這個空間里只有他們,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彼此心中只想著相同的一件事——
“你想好了?”
“本來沒有,但現(xiàn)在想好了!卑自茮]好氣地又瞪他一眼。
賀元輕笑出聲,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她的心情,卻一點(diǎn)也不肯寬慰她,更沒指天說出無數(shù)誓言來讓她氣消、讓她安心。
這個女人是該更生氣一些,對他更是不該放心。
他賀元或許在白云這個把權(quán)勢視若糞土的奇葩小歸村人眼中,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男人;但其實(shí),在一般正常人眼中,他是很出色的。他并不是娶不到老婆,所以才硬追著她這個半輩子都沒穿過女裝、對自己女性身分認(rèn)知很模糊的女人跑。他有很多的選擇。
那些傾心于他的貴女里,甚至還有公主與郡主,幾年前就打著親上加親的主意向他娘親說親。他當(dāng)然沒有娶皇家貴女的打算,但這不妨礙他拎出來佐證一下他的行情沒有她以為的那么低。
“笑什么?你很得意對嗎?那么多女人圍著你,殷勤小意地伺候你,就為等待你的垂青——”
“她們都是不相關(guān)的人,我既不對她們生氣,也不對她們笑。”
“但她們圍著你!”
“是啊,她們圍著我!辟R元拉過她一只手,輕輕在掌心里搓揉,力道非常溫柔,但語氣卻有些冷涼:“她們想嫁給我,希望我對她們有好印象,就算把我的工作弄得一團(tuán)亂,也是情有可原。何況,這是皇帝允許的。”任何人都有爭取自己幸福的權(quán)利,他可以不接受,但不會因?yàn)椴幌矚g就嘲弄她們的用心。
“但我不允許。”白云斬釘截鐵說道。
“你當(dāng)然……可以不允許。”他允許她的不允許!翱墒牵≡,不允許之后呢?你待如何?我們之間,你打算如何?”
聽到他這么問,白云的目光不再閃躲,直直望著他,好一會才道:
“我知道你在意我,卻不知道有多在意。”
“在意到,我完全接受一旦娶了你之后,可能會遭遇到的任何事——包括,陪你上法場被砍頭。”
“真的?”她輕聲索求確認(rèn)。
“我的人品不可信?我們十年的交情不足以讓你了解我的言出必行?我說的話曾經(jīng)出爾反爾過嗎?”他不喜歡她對他的不信任,一絲一毫都不行。
“之前的十年,我們只是朋友,那跟男女之情是不一樣的!彼鹆硪皇州p掩住他正欲發(fā)話的嘴!跋喔籼炷系乇,也可以當(dāng)一輩子的朋友。但當(dāng)夫妻,卻得相處一輩子;蛟S是你離開京城,或許是我離開小歸村,你有想過離開你熟悉環(huán)境的可能性嗎?我猜你沒有。你愿意陪著我被砍頭,這情話很甜,我聽了很喜歡。但,砍頭這事兒,聽起來挺嚇人,但其實(shí)人死萬事休,什么事都不用煩了。真正需要覺悟的,是真心決定相處之后,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不后悔!
“一生很長,我無法現(xiàn)在就對未來的每一日做保證,你也不能。但,我卻知道,我們?nèi)舨荒艹蔀榉蚱,就一定連朋友也做不成。我不想失去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彪m然不太看得出來,但賀元從來是比較實(shí)際的。
“可是——”她覺得兩人應(yīng)該更慎重對待這件事。
賀元卻是有些不耐煩了,他哼聲打斷她,肅聲道:
“有什么好可是的?你必須承認(rèn),你會有這么多的不確定,不過就是因?yàn)槟闱优,你不愿意承?dān)與我在一起的可能后果,就算我給你再多的保證,得到的,也不會是你的干脆應(yīng)允,而是永遠(yuǎn)說不盡的‘可是’!白云,你欺人太甚!”
“你罵我?!”白云瞪眼。
“我只是說出事實(shí),沒罵。”
“我沒有怯懦!我就是決定跟你一同面對未來,才想好好跟你談——”
“以你的聰明機(jī)變,不管未來發(fā)生了任何事,你都能應(yīng)付得了,無需現(xiàn)在談。你這只是借口,因?yàn)槟悴桓颐鎸ψ约旱能浫;只有軟弱又想找理由讓自己退縮的人,才會喋喋不休,就是不敢下決心、擔(dān)責(zé)任!”賀元毫不客氣地繼續(xù)攻擊她。
“我沒有喋喋不休!我也是下定決心的,我沒有對你不負(fù)責(zé)!不然我不會來!”白云被惹毛了。之前幾次——好吧,之前十年,她無數(shù)次把賀元惹得炸毛,自己覺得好無辜,心中暗自偷笑之余,也是有些感嘆的,覺得這個貴公子脾氣真差,真好撩撥……哪里想到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如今變成他三兩句話,炸毛的人就換成是她了。
他撩撥出她的火氣了。活了十七年,她第一次真正地生氣了。
賀元恨不得她更生氣一點(diǎn),沒把她噴火的模樣當(dāng)一回事,涼聲道:
“你說你下定決心了?那現(xiàn)在,請你證明!睋Q他跟她索求證明了。
“你!”白云咬牙,恨恨地抽回那只一直被他盈握著的手掌,不給握!深吸了好幾口氣之后,她站直身軀,惡狠狠地瞪他一眼,道:“好,我證明!你等著!”
說完,她四下看著,找著了書案,立即快步過去,鋪紙磨墨一氣呵成。待墨研好之后,立即提筆疾寫,運(yùn)筆如飛,寫得行云流水、煞氣凜然。
賀元沒有走過去打擾她的書寫,也不急著馬上知道她在寫些什么;或許是一篇誓言,或許是條列出種種保證,也或者……就是通篇罵他的話。
不管是什么,他全等著。
此刻,他站在五步之外,看著白云的側(cè)臉,看著她身上穿的青衣直綴,看著這個一點(diǎn)也不像女人、一點(diǎn)也不精致,卻即將屬于.他的女人。從他知道她是女人那一刻,他的心就亂得不成樣了。以往覺得有些礙眼的毛病,都變成了順眼的回憶,甚至覺得當(dāng)年她被剃成禿瓢的模樣很有風(fēng)格,那頭顱圓滾滾的,跟鞠球一樣可愛,難怪蹴鞠得那樣好……當(dāng)他怎么看一個人都好,萬般想對一個人好,好到腦袋都沒法正常運(yùn)轉(zhuǎn)之后,猛然驚覺到這個事實(shí)時,就知道自己身上發(fā)生什么事了如果不是她給他喝了神符水,就是,他喜歡上她了。
他這人有些孤芳自賞,真心相交的朋友不多,也多是別人遷就他;心里默默自得于才高八斗,對許多士子名流就不太看得上眼;在十六歲時,就已在蹴鞠場上踢遍京城無敵手,受盡眾人追捧。說他是得天獨(dú)厚的天之驕子不為過,太上皇是他舅舅,皇帝是他表哥,長公主是他娘親,他一生下來就注定了不必對任何人、任何事低頭,不必討好什么人;就算他不學(xué)無術(shù),滿京城欺男霸女橫著走,也能安然享福一生。
賀元不止一次想過,為什么他就是對白云上心?為什么他就是對滿京城的各色閨秀視而不見?她們并不全是張揚(yáng)拔扈的性情,當(dāng)中也有溫柔的大家閨秀,有聰慧且飽讀詩書的,更有嬌俏天真的……應(yīng)有盡有,而且她們都美得很精雕細(xì)琢,不是白云這種天生天養(yǎng)的外貌可以相較的。
貴女們有的,貧家出身的白云沒有;但白云有的,全天下的女人絕對不會有。至少……白云極有可能是大雍,不,是整個中原大地有史以來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女狀元。光這一點(diǎn),滿天下就沒有一個女人比得上。
啪!
白云寫下最后一筆后,順勢將手中的筆往旁一甩,玉制毛筆落在地上,斷成兩半,發(fā)出一聲碎響,將賀元神游的心思給拉了回來。
白云看著他,伸出一只手指,朝他勾了勾!斑^來看。”
“寫的什么?”
“我的決心。”她轉(zhuǎn)頭看著自己寫出的書帖,前所未有的滿意。
“什么樣的篇章足以證明你的決心?”賀元緩緩走向她,直到他看清白云所寫的是什么之后,驚呼:“天下冠軍帖! ”
與原帖一模一樣的“天下冠軍帖”!
白云能寫出肖似到不差分毫的文字不稀奇,稀奇的是字里行間竟一樣充斥著沖天的殺氣與銳意。身為一個親眼見過真跡的人,賀元當(dāng)然有足夠的權(quán)威性來評論這張字帖的仿真度,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不,還差一點(diǎn),少了錯字。
“你少寫了那個涂抹掉的錯字!辟R元的表情很微妙……以模仿來說,這張寫壞了;但,比起原帖而言,這張更像是完美的正本。想來,如果當(dāng)年太祖沒有不小心寫了錯字的話,就不會心心念念地想把“天下冠軍帖”給消滅掉吧?
“我?guī)淼,是有錯字的書帖!卑自茖⒎旁谝贿叺南蛔咏o拿過來,取出里面的卷子,攤開平放在另一邊,讓賀元比較兩者的不同。“練了這么些日子,就這張寫得最像,所以帶來給你?筛鷦偛艑懙囊槐,卻是不足了!
“這樣的帖子,你再也寫不出來了吧?”指著剛才白云憋著一身怒氣寫出來的書帖,賀元倒是明白。因?yàn)樘嬉彩沁@樣的,有生之年,再也寫不出那樣氣勢凜然的帖子了。
“嗯!本退阍俦蝗腔,應(yīng)該也寫不出來了。
“這就是你的決心?”
“不成功,就赴死。”也不羅嗦著那些“可是”、“但是”的小女兒態(tài)了,白云堅(jiān)定起來時,天下間就沒有她不敢做的事。
她的誓言讓賀元輕輕一笑,轉(zhuǎn)身將白云拉進(jìn)懷中,看著因這突來的親密而失去淡定表情的白云,忍不住低頭在她頰邊親了下。發(fā)現(xiàn)她身子跳了下,他又親了下。一來一往,不停反覆,直到她不再因?yàn)樗挠H近而驚跳,直到她放松身體,在他懷里安生,直到她的雙臂,終于也悄悄環(huán)住他腰……
“小云——”
這個女孩兒,終于真正屬于他了。
賀元忍不住開始期待起日后兩人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不一定很愉快,可能還是會常常斗嘴斗氣,但一定熱鬧鮮活極了吧。
真好。